龙峤皱眉:“你……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喝酒?”
方蔚然以手背抹去唇边酒珠,笑笑:“喝得多自然就会了。”
龙家茂在一旁拍手:“哪个说领导不会喝酒?会喝得很!当初喊开会,她当场就喝了一套高山流水,一边喝,一边就把会开完嘞。来,领导再干一碗!”
龙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高山流水”是侗寨招待贵宾的行酒礼。通常安排几个,甚至十个人站在贵宾身旁。最近的一人捧着酒碗放在贵宾嘴边,其余的人手一把长嘴酒壶由低到高架起来。
歌声一响,酒水便从最高壶中倾出,一段接一段,如流水斟入酒碗。歌声不断,饮酒不停。一旦贵宾的手碰了酒碗,身子离开座位,都会被要求重新喝过。
一想见那样的画面,龙峤脑子嗡的炸了,夺过酒碗就地掷得粉碎:“他妈的喝酒也算工作?!”
“当然。”方蔚然微笑着,用一种“说了你也不懂”的口气轻飘飘地解释,“少数民族地区的酒文化是影响干群关系的双刃剑。如果不能融入,就会引起群众误会,与群众产生隔阂。”
这是驻村干部培训课堂上三令五申的注意事项。
好比云头寨,这里的人淳朴热情,待客必请茶饭,吃饭必请喝酒。方蔚然进寨第一天,同村委会几人吃了顿午饭,桌上也有酒。她想着下午还要工作就只沾了沾唇。很快寨里流言四起,说州上来的美女领导看不起人。她入户走访时,村民明里暗里各种不配合。
后来她要为寨子招商引资,不仅需要村委会支持,还需要村民代表支持。开个筹备会议,没想到,村民代表来时竟自带了桌椅板凳和酒菜。就在鼓楼前搭起饭桌,摆上酒菜,说“要同领导认识认识,看看到底是不是个能交心的人。”
一套高山流水喝下来,她展示了诚意,村民代表满意了,服气了,大家边吃饭边喝酒居然就把事情商量定下来,筹备会都不用开。
在云头寨待了两个多月,她别的成绩没有,酒量倒是练出来了。
当然,她学会喝酒还在更早之前。
不过这些事,不必同不相干的人多说。
方蔚然转向龙家茂:“酒喝了,没有人看不起你,对不对?”
“不对!”龙家茂拿空竹筒指向龙峤,“他看不起我!”
“他也喝了酒,你看见的。”
醉汉不讲道理,只管跳脚骂龙峤。
“当老子不晓得嗦?你去卫生室找了那小子!找那小子做啥子?不是说好让老子来球队哩,你找那小子做啥子?说哇,找他做啥子?!”
空竹筒敲在坚实的肌肉上梆梆直响。
龙峤将他一把摁倒沙发上:“没说不让你来球队!尽管来!”
龙家茂很有气节:“不来!王八蛋才来!有那小子就没老子,绝对……嗝儿!”
“每个月补贴五百。给人推拿,用药膏另算。”
“来!王八蛋才不来!”龙家茂抱着空竹筒翻了个身,心满意足地打起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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