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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小的孩子郁气于内，内腑滞涩，这烧好了，他便醒了。放心，比起他的身体，发烧不是大事。还要感激这阵子发热，否则郁气积滞，小孩身体熬不了多少时日。”林灵抹了把汗：“那劳烦大夫开药。”“不知府上大夫是何人，老夫倒想讨教讨教。老夫自认没有本事保住这孩子活到现在。”林灵垂下眸子：“抱歉，乃是家中老者，已经辞世。”“可惜了，我竟从未听说京中有此名医。”“我们并非东临城之人。名讳不值一提，大夫过誉了。”林灵的视线在街上马车中一个白发老者身上掠过，恰好车帘被风吹了吹，老者的侧脸一闪而过。她摇摇头，疑惑，这人背影竟有些像怀集长老。林灵拿了药，又要了一些养气补血的滋养药材。知道闻人越只是单纯发烧，她松了口气。不知道那些追踪的人是否还会追来，她一路很是小心谨慎，去医馆的时候是一个贵气妇人，出了医馆，她变成了年轻公子。这里是人间东临城的京城。她找了家最冷清的客栈包下来，要了一间客房，让跑堂的将药煎好。她把闻人越放到床上，将闻人落放在另一张床上。她特地要的有两张床的房间，怕小孩醒来看不见姐姐害怕。闻人落即使已经死了，脸却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鲜活美丽。林灵其实有很多疑惑，但如今不是探究的时候。小纸人着急地趴在闻人越胸口。他们明明没有五官，林灵却仿佛看见两张眼泪汪汪的脸。“放心，他会没事。”林灵拧了帕子，替闻人越擦拭额头，脖子，手心，腋下。擦完以后，她想起什么，拿出来那件雪青鲛纱，将它变成闻人越可以穿的大小。她没忘记闻人越身上被麻布摩出来的血痂。小纸人得了吩咐，高高兴兴夯吃夯吃地替闻人越将衣服换好。他们站在床边，昂首挺胸，一副求表扬的样子。林灵摸摸小纸人圆乎乎的脑袋：“真厉害。”“公子，您的药煎好了。”小二敲了敲门。林灵将床帐放下，打开门，将药接过。她吹了吹冒热气的药汁，感觉到什么，视线往床上看去。小孩睁着乌黑漂亮的眼睛，戒备地盯着她。“你醒啦？”林灵惊喜。看到小孩煞白的脸，林灵一惊，暗道糟了，忘了这一茬。她忙变回羽裳的模样，摸了摸发髻：“刚才有人追杀，我变换了样子才躲过去的。殿下不要害怕。”闻人越紧紧盯着她，直到林灵将两个小纸人放出来，小家伙屁颠屁颠冲到闻人越身边，殷勤地给他捶肩，偷偷蹭他的脸，他才吸了吸鼻子。他的眼眶有些红，视线在屋子里看，看到闻人落好好躺在对面，攥紧的手才松开。刚才他很害怕。他抠着手指，无意识撕咬嘴唇。如果姐姐的尸体被坏人抢走的话，他活着好像也没什么用了。林灵有些心疼。小孩刚才肯定吓坏了。他如今太敏感，一点点风吹草动都绷紧神经。林灵心都揪起来了，小孩的阴影，不知道多久才能过去。她露出温和的笑容，端着药碗靠近，还未坐下，闻人越做出了一个极其孩子气的动作。他皱眉盯着药碗，警惕地往后躲。林灵一喜，心里高兴，忍不住笑了。“殿下还是这么怕喝药啊。可是大夫说了，喝了药才能好。”林灵吹了吹，喂到小孩嘴边。闻人越抿唇。林灵想起什么，刚要自己喝一口，小孩张开嘴乖乖吞了。林灵有些惊讶，她高兴得眉眼弯弯。“喝完药殿下便可以吃这个糖，可好吃了！”她将一盘蜜饯放到旁边。闻人越小小的手捏着纸片人，乖乖将一碗药都喝了下去。林灵将一颗蜜饯塞他嘴里。闻人越顿了下，闭上嘴巴。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眼眶酸得湿润，控诉地盯着林灵，声音不自觉带着一丝撒娇：“酸。”林灵伸手：“快吐出来，哎呀我还没尝过，这无良商家，还跟我说绝对甜，看我待会不收拾他去。”她将那碟蜜饯丢开，忙塞了快糕点给小家伙。闻人越张嘴吃了。似乎为自己刚才连那么一点酸都不能忍受而憋屈，黑着脸扭过头。小纸人围着林灵丢开的那碟蜜饯，不知在叽叽喳喳交流什么。林灵看见一个小纸人将一粒蜜饯悄悄举起来，做了个扔保龄球的动作，偷偷将蜜饯滚到了床底下。另一个小纸人拍手欢呼。就这样，他们悄悄将一碟子蜜饯都滚到了床底下。林灵也悄悄摇了摇小孩，让他快看。闻人越盯着小纸人，眼睛眨了眨。想到什么，他脸色一僵。他刚才，是想了一下，要藏一些食物。小纸人已经冲过来跟他表功了。他们指指空荡荡的蜜饯盘子，又指了指床底下。“藏好啦！”闻人越抿唇，垂下眸子。林灵摸摸他的头发。小孩还是应激地躲开。发觉林灵的手一僵，他又顿住。眼睛里闪过一抹懊恼。林灵笑了笑：“小纸人真的很喜欢殿下。殿下有心事可以跟他们说哦。”闻人越摸着在他胳膊上打滚的小纸人，很喜欢：“嗯。”林灵一喜。用傀儡技能做小纸人真是她天才的创作！小孩好不容易放下一些心防，林灵不太想提一些让他警惕的事情。可现在很明显，修真界那群人抓住了闻人越的把柄，不管他们逃到何处，都能被追到。她想了想，觉得小孩经历了这么多事，已经不能把他当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殿下了。有些事情，得让他知道的。她拿出那一片叶子：“殿下。”闻人越抬头静静看着她。他能从她的语气感觉她要说的事情不好。怀集长老，婆婆和姐姐，都这样过。他抿唇不语。脸色却有些白。他垂眸捏着小纸人，心里有些难受。肯定是身上那些伤还没好。婆婆刚带着他逃出来的时候，身上每天都好疼。一开始他掉眼泪，疼了哭，饿了哭，累了哭，难受了哭。婆婆都会哄他。他找不到羽裳，生气得哭，婆婆说会给他找到。后来婆婆被那些人杀了。他们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他跟姐姐说，他不哭了，让婆婆回来。姐姐说：“人死了，就没了。我是罪人，死有余辜，我会保护你到我死为止，你不必自责。我死了，你把这颗药放进我嘴里。闻人的血肉不能落在那些人手中。”“你要想办法活。你要报仇，不然，闻人，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林灵发现小家伙脸色不对劲，她忙把人抱过来：“别怕，我说的不是可怕的事情。”闻人越抬头盯着她，神色苍白。“我说的是这个。”林灵把手中的叶子变回去。一只白色透明的虫子懵了一下，它嗅到什么，猛地冲闻人越飞来。白色的翅膀嗡嗡作响。林灵一把抓住。虫子焦躁地在她掌心冲来冲去。看来，它找不到闻人越不会罢休。“寻香蛊。”闻人越抿唇。“你认识？”“古籍有记载。”小孩道，他盯着这只虫子，明白了一些东西，“他们用了寻香蛊。”林灵想起来，这个小孩不能修炼，但是他异常聪慧。婆婆几次炫耀，他们小殿下把整个藏书楼的书都看完啦。闻人越想起他被砍断的那双腿，神色灰白。他抓住林灵的手，林灵吃了一惊。小家伙第一次肯主动靠近她。闻人越低着头，推了她一把：“你走。”他攥着两个小纸人，手有些僵硬，他艰难地把小纸人塞回林灵手里：“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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