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吕西安走进客厅时,杜·瓦利埃先生像是屁股上安了弹簧一样,从长沙发上跳了起来。投机商的脸色如此苍白,在那张过去曾经端正的脸上,浮肿的肥肉将眼睛挤成了两个小点,而那对眼睛里露出一种偏执狂似的吓人眼光,他看着吕西安的样子就像是海难的遇难者看到了海平线上的烟柱。这个过去的骑兵军官原本身材是很高大的,但不知怎么的,与上一次见面时相比,他显得矮小了许多,如同一件衣服被洗的缩水了似的。
“啊,吕西安。”
杜·瓦利埃先生脸上挤满了讨好的笑容,“我听说了消息,据说您马上就要成为新的premier了,真是个好消息……我真为您高兴……”他掏出手帕在眼角抹了抹,像是试图擦去那里不存在的泪花,“我早就知道您前途远大,我相信您的母亲若是还……”
“请坐吧。”
吕西安不想听面前这个男人再谈起有关他母亲的一句话,他坐在了最靠近壁炉的一把扶手椅上,在他身后的炉子里,大块的木柴已经被烧成了红色的木炭,向外散发出灼灼热气,被包裹在这样的温暖当中,让他心里的烦躁情绪消散了些,“您来找我就是为了向我道喜的?”
“一方面是为了这个,”杜·瓦利埃先生也坐了下来,虽然屋里温暖如春,但吕西安分明看到对方的两条腿都在发抖,“另外我还想要和您谈谈交易所的事情……”
“关于交易所的事情您不应当来找我吧?您应当去找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先生才对。”
杜·瓦利埃先生用刚才没收起来的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这一次手帕终于是真的派上用场了,“我去府上拜访过小伊伦伯格先生,但是他事务繁忙,我还没有机会能见到他。”
吕西安一下子明白了情况:阿尔方斯不愿意见杜·瓦利埃,于是投机商先生只能来他这里碰碰运气。“是这样吗?那您想要和我说什么呢?”
“关于交易所周一的事情,我想一定存在某种误会。”
杜·瓦利埃先生小心翼翼地看着吕西安,像是一条挨了打可怜兮兮的狗,这副样子令吕西安也不禁感到有些悲哀了。
“我一直按照阿尔方斯少爷的指示买入巴拿马运河公司的股票,一直买到行情彻底崩溃的时候……我原本以为他是昏了头,可后来我才知道,这真是漂亮的一手!明面上做多,实际上做空,谁能想到呢?”
“是啊,谁能想到呢?”
吕西安耸耸肩,轻轻抿了一口酒,“那么您说的某种误会,究竟指的是什么呢?”
“啊,是这样……”杜·瓦利埃先生的声调因为尴尬而显得缓慢,他头顶上所剩不多的头发可怜巴巴地贴在头皮上,像是西印度群岛上一座被飓风摧毁了的甘蔗种植园,“伊伦伯格先生这样做的时候,似乎没有来得及通知我……不,不,我并不是抱怨,我完全理解在这件事情上保密的重要性,但因为这个小小的误会,我也不可避免地蒙受了一些损失……”
“您亏了多少?”
“我个人名下亏了大概三个亿……”杜·瓦利埃先生说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在椅子上抖动了一下,“——您当然理解……嗯……这让我有些为难,也有些难以启齿……”
“您想让阿尔方斯·伊伦伯格替您补上这些损失的钱。”
吕西安替他说出了来意。
杜·瓦利埃先生干笑了一下,“我想,既然这些钱是我在为阿尔方斯少爷办事时候花掉的,那么……”
“我建议您还是别白费时间了。”
吕西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您替他办事是一码事,用您自己的钱跟他一起赌,那就是另一码事了——这是您自己的事,也就是说,亏了赚了都由您自己担着,毕竟当您跟着他赚钱的时候也没有把利润分给他呀。”
“可我和我的朋友,我们都是在他的指导之下赌的呀!”
杜·瓦利埃先生像是被人用锤子在太阳穴上重重地来了一下,他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正因为我们给他捧场,运河公司的股价才能维持这么长的时间……难道他自己赚了大钱,却要把我们抛下来不管吗?”
“不然呢?”
吕西安愈发不耐烦起来,他觉得杜·瓦利埃先生实在是令人生厌,一个人活到了这个岁数竟然还如此幼稚——没用的东西除了被抛弃还会有什么别的结局吗?他过去对这一点或许了解的还不够深,但在阿尔方斯给他上了这一课以后,他再也没有丝毫怀疑了。
“如果是您的话,您会掏出三亿法郎来给别人擦屁股吗?像您这样给他捧臭脚的投机商,从交易所的楼上扔一块砖头下去就能砸到一打。”
吕西安越说越激动,还不知不觉地带进去了一些自己心里的愤懑,“您对他没有价值啦,先生,他不会给您掏哪怕一个苏……这一点您自己也明白,您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啊,不,不,他不能这么把我像一袋垃圾一样丢掉!”
倒了号的投机商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在破产的重压下,那副一直被他小心翼翼地戴在脸上的上等人的假面具终于裂开了口子,“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啦?你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现在就要除掉我啦?要知道,我对我的客户合作伙伴撒了谎,我在市场上散布假消息,我从头到尾一直按照你们的指示来做……现在你们却要把我像其他人一样踢走,你们以为我是什么比利牛斯山区的乡巴佬吗?”
投机商将皱巴巴的手绢揉成一团,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又划了一根火柴,但直到火柴烧到手指那根烟都没有点着,于是他愤怒地将火柴棍和香烟一起扔到地上,“我和你们是一伙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若是没有我,这个计划根本不可能成功……不行,我不会就这样吃一个哑巴亏,你们必须把我的损失补给我,这是你们欠我的!”
吕西安冷笑了一声,“你们?”
果然,在阿尔方斯的计划里他拿不到任何好处,可锅却是必然要分走一半的。他突然感到有些无力,即便他把实情告诉杜·瓦利埃先生,对方恐怕也不会相信吧?
“是啊,你们……您和阿尔方斯·伊伦伯格,难道不是一伙的吗?”
杜·瓦利埃先生情绪激动地用手指在空中舞动着,“你们可真是亲密无间的一对好搭档啊!都合作到床上去了!”
他恶狠狠地看着吕西安,“您从这场阴谋里分了多少钱?嗯?您和您的母亲一个样,都是靠自己的脸……”
吕西安理智的最后一根弦绷断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杯子已经砸在了杜·瓦利埃先生的脑门上。投机商“哎呦”地叫了一声,威士忌酒混着血水糊满了他半张脸,他大叫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想要发作,然而吕西安此时脸上的表情和眼里的目光一定十分吓人,他的火气只持续了几秒钟就被一盆凉水泼灭了,那张肥胖的脸上一块红一块白,再加上糊在上面的液体,像是一个没成熟却被人踩烂了的桃子。
“从——我的——家里——滚出去!”
吕西安一字一顿地吼道,“您再敢说她一个字试试!”
杜·瓦利埃先生是那种鬣狗一样的人物,他只敢对弱者亮出獠牙,却不敢和强者正面相对,这也就是他之所以被阿尔方斯拒之门外还自己给自己催眠,却敢在吕西安这里出言不逊的缘由。因此吕西安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爆发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脊梁,他缩回到扶手椅上,战战兢兢,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吕西安厌恶地看了投机商一眼,他不想在这里和这个人废话什么了,于是他转身想要离开。然而这时候杜·瓦利埃先生却出人意料地跳了起来,他想要拦住吕西安,右脚却被自己的左腿绊了一下,跌倒在了地上,他来不及爬起来,而是一把抓住了吕西安的裤腿。
“我请求您……吕西安,看在您母亲的份上,”投机商此时的脸色已经变为绝望的死灰,被玻璃渣子划破的伤口朝外渗着血,沿着他胖脸的边缘流下,从他的下巴滴在地毯上,“您还不知道她在给我的信里写了什么吧?她在信里说——”
“说您是我的亲生父亲,”吕西安曾经试想过无数遍他对杜·瓦利埃先生说出这句话时候的情景,他以为自己会感到快慰,会因为这样的复仇而感到快乐,但当他真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却只感到无趣,感到意兴阑珊,“是的,这封信我是看着她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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