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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第1页）

……

一室安静。

我看见姑父的表情彻底垮下来，姑姑像个撒了气的气球，唯独孕妇惊讶地捂着嘴，似不可置信，又似极度惶恐。

&ldo;妈？他们刚刚说什么呢？你不是说这房子是大军他舅留给他的吗？怎么又变成冯一路的了？冯一路是谁？&rdo;

连珠炮的问题轰得地上的女人毫无招架，而她也放弃了招架，坐在那里，仿佛一瞬衰老。

第43章

谁是冯一路？这不是一个太好回答的问题。

不过容恺不这么想，只见他眉头一皱，想当然就要说：&ldo;冯一路是……&rdo;

我猛地捂住他的嘴，几乎是把他拖出了门外。

姑父连忙跟出来，逃命一般，在踏出门槛的一瞬间我只听咣当一声，防盗门被紧紧关上。

楼道一片漆黑，没有灯，没有光，没有鸟鸣虫叫，我知道这里有三个人，可是没有声音，连呼吸，都分辨不明了。

&ldo;冯一路你什么情况？&rdo;小疯子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格外透亮，&ldo;干嘛把我拖出来，房子你不要啦？&rdo;

要，怎么可能不要，那是房子，不是一块肥皂手表啥的，没也就没了，我他妈下半辈子还指着它过活呢。可我闹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了，那孕妇一出来我就有点儿晕，仿佛对方随时随地会临盆，我完全搞不懂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状况，但我不想在那个环境里再呆下去‐‐

一个坐在地上的疯婆子。

一个满脸茫然的孕妇。

一个唯唯诺诺的老男人。

两个刚出狱的臭流氓。

&ldo;那女的怎么回事儿？&rdo;我终于听见自己问，&ldo;你们骗他说这房子是我爸给大军的？&rdo;

姑父没有说话，我要努力听才能分辩出他低沉压抑的呼吸。

小疯子切了声：&ldo;还用问嘛，那女的是他们儿媳妇，肯定是说没房不嫁，然后刚才那疯女人就骗她说你的房子是你爸留给大外甥的，这不就把人骗进门儿了。&rdo;

我知道小疯子说的是对的，但我还是想听见当事人亲口对我说。

印象中姑父永远站在姑姑背后，一副随从的样子，说的话从没有算数过，拍的板还没有刷的碗多，明明一天到晚在外辛苦赚钱，可却连像样的烟都抽不起，因为姑姑给的零花钱实在有限。但，姑姑是老娘们儿，弟弟是大军子，而这个人，我却愿意叫他一声&ldo;姑父&rdo;。或许是小时候每次他跟着姑姑来家里做客，都会偷偷给自己糖，又或者是在老头子打我的时候，说上一句，不能这么管孩子，你听听他怎么想，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妈离开那年，我去问每一个遇见的人，他们都说你妈是跟着野男人跑了，唯独这个人，说我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为了工作，为了赚钱，为了让我生活得更好。

我从来没信过这番话，无论是现在还是当年。

我也从来没忘记这番话，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

&ldo;咱们……下楼去说行吗？&rdo;男人终于开口了，带着狼狈，带着恳求，甚至，是一丝丝害怕。

是啊，对于他来说我再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我是一个坐过五年监狱的劳改犯，他应该怕我，他也必须怕我。

&ldo;行。&rdo;可他对于我来说，还是当年那个心存善意的长辈。

这不是一个晴好的夜晚，月亮被云彩遮住大半，星星见不到几颗，整个天空像一块死气沉沉的幕布。

站在楼下的花坛旁，小疯子还不满地絮絮叨叨：&ldo;我就闹不明白干嘛非下楼说，站楼下他就能说出花儿来？还不如就在门口需要的时候还能拉那俩女的出……&rdo;

我用力按了下他的肩膀，絮叨不情愿地停止。

姑父瘦小的身体被拉出淡淡的影子，看不清虚实，映在地上，仿佛随时会消失。

深吸口说，我缓缓开口：&ldo;说吧，我听着呢。&rdo;

男人抬头看我，目光因为害怕而闪烁，但却依然没有移开：&ldo;大军是去年结的婚，当时没有婚房，我和你姑姑把老房子卖了二十六万，然后六万块钱办的婚礼，二十万付了一个首付，可那个是期房，要两年后才下来，我和你姑就想反正你还有两年才出来，你家这边房子又空着……&rdo;

&ldo;所以你们就住进来了？免费替我看房呗。&rdo;我冷冷一笑，&ldo;那真是辛苦了，你们看得挺好，看得你那儿媳妇都以为这房子你们家的了。&rdo;

男人局促起来，明天脖子开始泛红，然后一路蔓延到脸上：&ldo;一路，我们真不是存心占你房子，实在是……&rdo;

实在是什么呢，男人说不下去了。我并不意外，甚至应该说，我很感谢他说不下去，起码，他还是我记忆中那个样子，老实木讷，笨嘴拙舌。

&ldo;姑父，&rdo;我的称呼让对方僵了下，一瞬间，我觉得特不是滋味，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可我们这一家人，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ldo;我不想把事情弄的那么难看，可我蹲了五年监狱，五年啊，我在里面拼死拼活的劳动，没日没夜的做彩灯挖石头，我差点儿连命都丢在采石场！&rdo;

&ldo;一路……&rdo;

&ldo;不怕你笑话，我现在身上半毛钱没有，今天从监狱回来的钱还是这小孩儿帮我出的，他比我早出狱半个月，溜溜儿搁监狱门口冻了十来天就为等我，就为我说过我有房子我能给他一个温暖的地儿住！你们全家要过日子，可不能把我的日子绝了啊，老娘们儿刚才那架势就好像是我要逼死你们，可实际呢，这是你们他妈的要逼死我！&rdo;

&ldo;……&rdo;

&ldo;我知道我在里面这几年，我爹一直是你们照应着，包括后来出殡，办丧事，我都记着，我冯一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但你们总也得给我一条活路，对吗……&rdo;

我也再说不下去，我他妈没出息的自己把自己说哭了，操！

别开脸，我抹了把眼睛，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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