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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第1页)

神宗也先后宠过不少其他的妃子,她们也一个个貌美多才,行止动人,可多则半年,少则一月,便又失宠。厉思寒看在眼里,在心里冷笑:宠爱是会过去的,特别是在这众星捧月的环境中,失去皇帝的关注,只是时间先后而已。

‐‐而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得到长久的关爱,恰恰因为她并不是他真正的妃子。

稳定的环境,安适的生活,甚至可以秘密见见旧日老友,&ldo;南贵妃&rdo;的生活是极其奢华安逸的。可这……就是&ldo;照顾她一辈子&rdo;么?有时厉思寒不禁自问。

可她累了,也倦了,她已经不想再回到江湖。她是真正感激&ldo;猪一只&rdo;,也愿意寻找一个平静的港湾,就在他君临天下的怀抱中终此一生。

厉思寒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怀念什么,是铁面?他已不复存在了,她甚至没有对他真正表白过心迹。当初她是死囚,不能说;如今,她是贵妃,更不能说了。她明白,在自己一生中,真正快乐的时光,只有在威海海滩上,那相对无言的一夜……

某一个深秋的夜里,厉思寒遣开了宫女,一个人在房中对着灯发呆。她入宫后已渐渐习惯晚睡,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静静地对灯想心事。

已四更了,她准备就寝‐‐但习武之人的直觉告诉她:窗外有人!

她推窗而视,准备呼人,却未料到是他。

神宗朱燮爔此刻居然站在庭中,就那样穿过扶疏的花木,静静地看着她。

厉思寒心头一震,发觉他居然只穿了里层单衣,却未加外袍,在深秋的半夜长久伫立。她忙拿了一裘长衣,一按窗口,轻轻跃入中庭。

&ldo;皇上,月下风寒露重,快加衣吧,身体要紧。&rdo;她边说边为他加上了外袍。

&ldo;小丫头,&rdo;神宗突然笑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ldo;还是本性不改,一急就从窗口跳出来了!&rdo;

厉思寒面上一红,忙低头道:&ldo;皇上别取笑臣妾了。&rdo;

她想了想,又细声问:&ldo;不知皇上到来,所为何事?&rdo;

可神宗却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缓缓道:&ldo;厉姑娘,你在这儿过得开心么?&rdo;

厉思寒盈盈下拜:&ldo;禀皇上,臣妾很开心。&rdo;

神宗抬手扶住她的手臂,示意她平身,目光闪电般注视着她:&ldo;你可知欺君何罪?&rdo;

厉思寒愣住,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他此话从何而来。神宗看了她许久,眼里神色转换,终于吐了口气,轻轻笑了笑:&ldo;你不开心的,朕看得出。刚才在梦里,朕还见你在哭来着……所以、所以朕……就忍不住过来看看。看你在灯下坐了很久,倒也没哭,只叹了不少气而已……&rdo;

厉思寒心中蓦然一震,心中体会到他轻描淡写几句话中的深情,心中乍现一缕柔情。

她明白,神宗一定是在梦中见她不如意,午夜梦回,再也忍不住过来看她,又不愿惊动宫人侍从,才一个人飞檐走壁的匆匆过来的。

厉思寒不由问:&ldo;皇上一路上没见着一个侍卫么?&rdo;

神宗英俊的脸上突地显出一丝捉狭的笑容,得意地竖起食指放在唇上:&ldo;嘘‐‐你别忘了,以朕的身手,又岂能被守卫的侍卫发觉?&rdo;

皇帝威严霸气的脸突然间变得象个小孩子,对着她眨眼睛笑。

厉思寒心中感动。要知他以帝王的尊,居然要三更半夜飞檐走壁地偷偷来看自己的妃子,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一直以来,这个人,似乎都不象个皇帝的模样呢。

她忽地想起了昔年的事,忍不住脱口:&ldo;朱屹之,你……&rdo;

&ldo;大胆,居然敢呼朕为猪一只?&rdo;神宗半开玩笑半认真,&ldo;南贵妃,你该当何罪?&rdo;

‐‐他似乎又恢复到了当年在京师大街上初见雪衣少女之时,满口的调侃。

厉思寒不语,只静静看着他。这一刹间,感激转成了爱。

神宗熙平三年春,南贵妃真正宠冠后宫。

神宗下朝后只去披香殿,两人或闲谈,或散步,兴致好时甚至会拔剑切磋一下武艺。当然,一向都是以南贵妃失败而告终,而神宗往往大笑而止,并兴致极高地亲手教她一些武学诀窍。

两人琴剑相谐,在宫中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厉思寒有时甚至会无缘无故地笑出声来,她以为自己的一生,经历过如此多的坎坷风浪,终于也能有真正的幸福,能与一位真心爱她而她也爱的男子,坐拥天下地过完一生。

而她却没想到,她的一生,竟以噩梦而告终!

那天用完早膳后,她一个人在庭中练剑,突然长剑从手里脱手滑落,指尖竟起了无法控制的颤抖!厉思寒大惊失色,强自运气压住体内的不适,吩咐左右侍女快去找皇上来‐‐她已感觉到了一种强大而又阴毒的力量,在侵蚀她的五脏!

毒,她中了毒!

&ldo;小寒,小寒!&rdo;从大殿议事中抽身返回的神宗心胆俱裂,抱着昏迷的她大声呼喊。

不错,他很熟悉这种毒,这本是大内才有的杀人无形的&ldo;木犀清露&rdo;!

当年,为了早日攫取到王位,明知周昌是南安王那边的人,他却故意去贿赂、在思寒陷入险境的时候,利用了金承俊用此毒毒杀老皇帝,金承俊随后用其自杀。可如今,厉思寒竟也中了这种无药可解的毒!

是天遣么?是天终于要惩罚他的恶毒和不择手段?!

神宗一遍遍地用内力输入她体内,勉强护住她心脉,厉声呼叫御医,状若疯狂。在御医赶来之前,厉思寒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不说话,也说不出话了。

神宗心神俱乱,他这时才发觉,他最爱的原来不是权利,不是王位,而是怀中这个垂危的人!他曾那样地看重过手中的地位和权力+但是时至今日,他却甚至可以用所有的一切,向老天换取她的生命。可是,却已没有机会了……

是他的错!是他的错!

她是一只自由自在的白鸟,而他是一只锁在金笼子里的凤凰。他们本不是一类人,甚至本不该相遇和相爱‐‐可他却试图不顾一切地去抓住她,而她,最终也为他削去了羽翼,来到了这个笼子里与他一起生活,放弃了外面那一片高远的天空。

以她纯良的天性,本就不适合在这个阴险毒辣、危机四伏的后宫里生活。

‐‐宫闱斗争的残酷他并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却没有保护好她!

一直到死,厉思寒神智都很清楚,目光一直看着他,张开了口,却无力说出一个字。她努力地抬起手,慢慢摸索着他的脸颊,轻轻为他拭去了眼角不停落下的泪水。

&ldo;皇帝……不可以哭。&rdo;她突然轻轻说出了一句话,死灰色的脸上绽出了微笑,手便重重垂了下来。

神宗果然没再流泪。抱着宠妃的尸身,他整整三天没说一句话。

第四日,他一反常态,上朝议事,下令刑部追察此案。

一个月后,皇后与淑妃被赐死,据说与合谋毒死南贵妃一案有关。皇后一族在朝中势力颇大,朱燮爔当年也因为这个才立她为王妃,但他如今却不顾所有人的求情,于熙平四年六月二十日,用白绫缢死皇后淑妃于披香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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