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识要想好好做一个神尊,就得从小学会面对那些活了几十年的大巫长老们。年纪太小的神尊,太容易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
神煚不禁想起幼年神尊的命运。在神国历史上,尚未及笄就登上尊位的一共才六位,其中四位发生在巫神摄政时代,那时候的情形,不用想就知道神尊处于什么样的地位。剩下的两位,一位是上一代神尊,也就是神煚的母亲,还有一位是神煚自己。不久之后,兰识就会成为第七位。
神尊至高无上的地位,与被人挟制的痛苦,这样形成的反差,足以让一个人作出疯狂的事或者就此堕落。神煚看着面前可爱的女孩,实在不敢往下想。
神煚今日见兰识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醒兰识如何做一个神尊,不料反而勾起许多忧虑之事。她是抱着立遗嘱的决心过来的,却不能把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她更不能把自己死期将至的事公之于众,这样的心情,实在难受。
&ldo;兰识啊,&rdo;神煚忽然郑重其事地唤了一声兰识的名字,&ldo;本尊出个题,考考你。&rdo;
兰识立刻恭恭敬敬地道:&ldo;请主上示下。&rdo;
神煚喝了一杯凉茶,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ldo;如果明天就会死,今天的你,会做些什么?&rdo;
看着兰识震惊的表情,神煚特意补充了一句:&ldo;本尊这是在考验你。&rdo;
兰识这才放松些,她眨眨眼,过了一会儿,缓缓答道:&ldo;如果明天就会死,兰识一定会在今天去见重要的人,好好道别,到了明天,再找个没人的地方,独自死去。&rdo;
神煚被兰识的想法刺激到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故意又问:&ldo;那么,你重要的人,都是谁呀?&rdo;
&ldo;我的家人,爹娘,爷爷奶奶,兄弟姐妹,还有‐‐主上您。&rdo;
兰识大眼睛一眨不眨地,认认真真地数出了一串称呼,最后,还十分不好意思地加上了神煚。
神煚很是欣慰,不过,她注意到兰识所说的重要之人,大多是亲人,而她,早就没有亲人了。
在某一瞬间,神煚很想问问兰识喜欢的人是谁,她想着兰识的回答肯定又是家人,与自己想要答案明显不符,就压下了这个心思。
&ldo;好啊,果然是个好孩子。&rdo;神煚笑着称赞道,她还不忘教育一番,&ldo;不过,你要记得,神尊是天下人的神尊,你不能只知道自家人。&rdo;
兰识乖巧地点头,显然是受教了。
神煚想了想,还是决定要苦口婆心地加上几句,&ldo;还有,你还小,以后的日子长着呢,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一定要忍耐&rdo;
说完这个,神煚也不管兰识懂没懂,就自作主张带着兰识逛神宫,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连神熺潜邸也去了。
&ldo;兰识,你记着,物久成妖,年代久远的东西,轻易别动。&rdo;
神煚说这话的时候,就在神熺潜邸里,神熺、巫神二尊的木主摆在上方。兰识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的风不一样。
神煚仰起头,看了一眼房梁,从容离去。
第24章夫妻关系
神煚进了义成王寝宫,神煚在晚上进了义成王寝宫,神煚事先没有打招呼,以不请自来的姿态进入义成王寝宫,这绝对是件激动人心的事。
穆采儿跟在神煚身后,她摸不准自家主子的心思,近来是越发不敢胡乱揣测。她小心翼翼地做个随从,并不希望卷入什么事情里。
显然,对于神煚的突然到访,义成王是没有准备的,应对起来也显得狼狈。临川侯夫人匆匆走出侧门,侍女们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地上的东西,义成王则赶紧换上冠袍,摆出一副正经模样。不论闹得这么出格,规矩在需要时,还是要有的。
神煚走进去,看到的是收拾好的寝殿,尚能入眼。一番跪拜之后,宫人都退到外边,急欲窃窃私语的模样,几乎要掩饰不住。
不得不说,衣着得体的义成王,还是有些模样的,也难怪临川侯夫人生了胆子。
神煚正襟危坐,义成王也恢复了常态,二人对视,有那么片刻的静默。
&ldo;咱们这夫妻,也有十七年了吧。&rdo;神煚呷了一口热茶,像是在回忆过往,面上露出神往之情,&ldo;初次相遇,还是跟做梦一般。&rdo;
&ldo;对我而言,梦已经醒了。&rdo;义成王语气淡淡的,有一种看透了一切的从容,他其实不知道神煚为何回忆过往,但是对方说了,他也就不客气了。
神煚白了义成王一眼,随即露出释然般的笑容,&ldo;对,既然是做梦,早该醒了。&rdo;
她接着问:&ldo;咱们是心照不宣,就是不知后人,会如何看待?&rdo;
义成王注意到神煚的表情变化,他揣摩着那些变化背后的寓意,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道:&ldo;正史的记载,坊间的传言,自然是两回事。主上的传奇经历,到了后人眼中,就是那种不清不楚的事,正宜反复论说。所以,就算主上归天,神煚依然活在传说中。&rdo;
神煚的确是喜欢留下点秘密,这样好让后人摸不着头脑。她的私事,早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ldo;有道理。&rdo;神煚称赞了一句,&ldo;人就是这般无聊,总是关注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rdo;
义成王道:&ldo;人活着太苦,总要找点乐子。&rdo;
听了这话,神煚盯着义成王,那样子就像是要把义成王看穿了一般,&ldo;王爷呀,你这些年居中调停,果然辛苦。&rdo;
神煚说这话时,是笑着的,在义成王看来,那是恐怖的反常。
&ldo;主上,这是勋旧子弟的责任。&rdo;
义成王离开座位,跪倒在神煚面前,一副臣下的惶恐之态,&ldo;主上这样说,臣惶恐啊。&rdo;
说白了,义成王还是摆脱不了姓氏的影响,他必须代表他的家族,时刻考虑家族利益,兼顾北迁之族。所以,就算是在神煚面前,等级依旧分明。
义成王敏锐地感觉到,今日的神煚,不同于往日,他的一言一行必须谨慎。
&ldo;王爷这是做什么?这叫外人看了,得怎么说本尊?&rdo;
神煚笑着,并不急着叫他起来,她倒是有点好奇,都说夫妻同心,就不知道义成王能领悟到哪一步了。
义成王长跪道:&ldo;主上息怒,咱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rdo;
神煚看到义成王脸上的凝重,她笑了笑,道:&ldo;王爷请起。&rdo;
义成王回到座位上,他现在仍是满腹狐疑,喜怒无常的神煚,一旦认真起来就不知道要做什么。
&ldo;王爷,依你看,可能接纳洵都旧族?&rdo;
这是个天大的问题,义成王余光瞥向神煚,正襟危坐的神煚,不怒自威。他想到这几日的事,先是神煚昏迷,接着醒来的神煚迅速立兰识为神女,启用洵都旧族本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到了最要紧的时候,居然被神煚驳回去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转折点就是神煚昏迷。
神煚昏迷期间的事,在义成王掌握之中,但是神煚昏迷前后的心态变化,却不是他能知道的。义成王想到了康闵陶,难不成是他说的那些话产生了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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