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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第1页）

不过四五招，白马已经摸清了甘元平的实力，知道此人功夫虽强，却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便暗中收了几分力道，同对方周旋起来，趁机劝道：&ldo;甘将军，我若想杀你，此刻你早已身首异处。但我此来，并非为了取你性命，而是想同你言和。&rdo;

甘元平既羞又怒，吼道：&ldo;我与胡人无话可说！纵使我武功再如何低微，也绝不会向胡人示弱，更不会与你同流合污。&rdo;

白马无奈，不得不横劈一枪，将甘元平缴了械，将枪尖点在他喉头，道：&ldo;赵灵先前所言，句句属实。甘将军，莫说我不是胡人，纵使我就是胡人，亦与野蛮的匈奴人不同。&rdo;

甘元平憋得面色通红，道：&ldo;要杀就杀，我怕你不成？你能杀了我一个，难道能杀光我五万乞活军？&rdo;

甘元平双目紧闭，等待白马下手取自己性命，却只听得一句话。

&ldo;诸位，请听我一言！&rdo;

白马忽然将枪收回，从地上挑起甘元平的大刀，送到他怀里，策马踱着小布，朝周围众人道：&ldo;两千年轻，大禹传位于启，开启华夏王朝。当时，黄河以南地方荒凉偏僻，东有淮夷、南有百越、中有荆蛮、西有百濮，他们编发左衽、随畜迁徙，可说是尽皆胡族。但当商纣无道，文王兴师罚纣，众胡族与文王于牧野作《牧誓》，而后从其而战。可见，道义远在胡汉分别之上，自古皆如是！

&ldo;而况乎，千三百年以来，吴越、西楚、荆襄、巴蜀，皆已为秦、汉一统，纳入中原版图，无论长江南北，俱是华夏儿女。胡与汉的分别，本就只在一时、只在一世而已。若胡汉和平共处，杂居通婚，千百年后哪里还有分别？我们都是炎黄子孙。

&ldo;我叫赵灵，又叫柘析白马，我的身上流着汉人的血，也流着胡人的血，只因相貌异于常人，自幼皆不见容于胡汉。我曾在云山牧马，曾在匈奴为奴，曾在洛阳为优伶，亦曾走上王宫朝堂受封侯爵。胡汉两族相互攻伐所带来的苦难，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明白，我绝不会让这样的苦难，再在我们的子孙后代身上延续。

&ldo;匈奴人无信无义，私废盟约，犯我疆界，那是因为匈奴贵族觊觎我华夏沃土！然而，对于那些饥寒交迫的胡人来说，他们其实与你们没什么两样，只是想要有一口包饭吃，想要作为一个有尊严的人，堂堂正正地活下去。人若犯我，以战止战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仇恨就像秋火烧不尽的野糙，春风一吹，即便生发。我们若让仇恨延续，让我们的子孙世代活在仇恨中，世间将永不会出现和平盛世。

&ldo;我希望你们收起兵刃，好好想想：你们是人，胡人同样是人；你们想活，胡人也想活；你想有子女亲眷，胡人也有子女亲眷；你们的亲人惨死、想要报仇雪恨，胡人难道不是同用作此想？我希望你们能好好想想：这世间的千种仇、万般恨，还有那染红边关黄土的鲜血，难道真的是因为胡汉两族不能相容，是因为两族是不死不休的天敌？

&ldo;古人说，&lso;非我族类，其心必异。&rso;难道是说胡汉两族，永不能和平共处？非也！此话不过是说芈姓之楚国，与姬姓之晋国，乃相异之宗族；就如同现在刘姓之匈奴，与梁姓之大周，是相异之宗族。尧舜率天下以仁，而自秦以降，在上位者无不愿令后世以数计，做着&lso;一世、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rso;的千秋大梦，宗室想牢笼天下，故而驱逐异族、异类。然而，百姓何辜？

白马的陈词慷慨激昂，全是他这二十年来在世间颠沛流离所感所悟，虽非工整严谨，却句句真心、句句诛心。

是时，天地俱为黑暗所笼罩。

流云涌动的暗沉的天，金戈鸣响的肃杀的城，城外的乞活军仿佛疯狂攒动的蚂蚁，城头的守卫就像缓缓拉开的箭弩。冬雨洒落漫漫荒野，累累白骨露出土堆，亡者的怨愤随夜风从地底升腾而起。

在寒风刮得最暴烈的刹那，人间的战场仿佛被永远封冻在了漫长冬日的这个夜间，像一块冰冷的浮雕，活灵活现地镂刻下战士们鼓动的筋肉，狰狞的神情，白刃入肉鲜血喷溅的情状，仿佛在向天地万物展示着人间的仇恨、苦难，以及愚昧无知。

天地间唯有一点火光，那火光照亮了白马，照亮了他碧绿的双眼和赤红的长发，将他飞扬的长发化作烈火，燃尽荒原，融化寒冰，赋予万物温暖与颜色，褪去战士们脸上的恨与恶。

人间，再次成为人间。

&ldo;我愿意开城门容纳你们。我在此许诺：尽我所能，让你们吃饱、穿暖。但值此乱世，中原各地都缺衣少食，你们若只顾自身而不爱他人，只顾眼前而不计长远，饿了、冷了就强行偷盗、劫掠，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逼得所有人都活不下去。我希望你们能相信我，让我带你们一同为平定乱世、促成胡汉共荣共存而战斗。你们若愿意，便请放下兵器！&rdo;

白马说罢，不待对方回应，心中已有七成把握，转身朝城墙上扬手大喊：&ldo;放下兵器，打开城门！&rdo;

苻鸾迟疑道：&ldo;侯爷……&rdo;

铛‐‐！

白马将手中银枪抛掷落地，怒道：&ldo;听命行事！&rdo;

苻鸾不得办法，唯有依照白马所言，命众人休战，将城门打开。

甘元平已被白马打动，抛下了手中大刀。随着他的这个动作，渐渐地，四周的乞活军都扔掉了武器。

寒铁落在地上，发出乒乒砰砰的的响声。

&ldo;将军当心！&rdo;

然而就在此时，甘元平身后忽然飞来一支铁箭，瞬间扎穿他的左臂，强劲的力道将他带飞出去，跌落马下。

&ldo;胡人果然在使诈。兄弟们，不必再同他们讲甚么道义，全部一起上。攻城抢粮，斩首敌将，为将军报仇！&rdo;

白马大惊，回头一看，发现岑非鱼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带着一支小队潜行出城，从外围将乞活军众合围其中。

岑非鱼收起弓箭，提枪打马上前，一招夺过对方的将旗，一面迎风挥舞，一面大喊：&ldo;甘元平已败，尔等还不速速投降？&rdo;

&ldo;岑，非，鱼！&rdo;

白马气极，双腿一夹马腹，令乘云扬蹄将地上的银枪踢起，单手接枪，策马上前，一枪劈在岑非鱼胸前，吼道：&ldo;你他娘的干什么？&rdo;

岑非鱼被打得措手不及，登时喷出一口鲜血。他瞪大眼睛望向白马，满脸的不可置信，怒道：&ldo;你他娘的逞甚么威风，竟同这帮不要命的人将道理？老子看你一人被大军围困，命都不要了，冲进来救你！&rdo;他啐了口唾沫，使劲一抹脸，不经意地擦掉因剧痛和愤怒而冒出的泪水，&ldo;而你，你为了他，要同我动手？柘析白马，你他娘的犯了失心疯吗！&rdo;

&ldo;发疯的人是你。&rdo;白马二话不说，提枪就向岑非鱼攻去，&ldo;总是如此冲动，不分青红皂白，胡汉间的深仇大恨，就是被你这种人给挑起来的。&rdo;

眼看着乞活军已被自己劝降，但岑非鱼那不分青红皂白的一箭，却将此地再次变为战场。白马气血翻腾，出手不留情，同岑非鱼真刀真枪地打了起来。

岑非鱼没有半点要与白马动手的意思，他只接招、不出招，不过多时，就已隐隐处于下风。

白马边打边说：&ldo;我很早就想说你了。你起兵也好，作战也好，可曾存过一点为国为民的心思？不过是好勇斗狠，为战而战！&rdo;

岑非鱼被白马气笑了，用力甩出一枪，道：&ldo;你满心仁义，那是你德行高尚，可你不能将你的道义强加在我身上。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救国救民的心，可为了你，我何曾说过一个&lso;不&rso;字？&rdo;

&ldo;放你娘的屁！&rdo;白马格住岑非鱼的枪，发力将他推开，照面连劈数十下，&ldo;你因为十数年前的那一场惨案，便觉得所有人都亏欠于你。你心结难解，灰心丧气，将万事万物都当做游戏，把自己埋在放荡不羁的表皮下，醉生梦死、放纵自我。&rdo;

岑非鱼：&ldo;此种心结，问世间何人能解？老子没有因为复仇，而变成乔羽、变成周望舒那样，就已经够了。&rdo;

白马：&ldo;可我们的仇已经报了！所有往事，全都已经埋在洛阳城外的无字碑下，一切业已结束！而你，你却仍在梦中不愿醒来，自觉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从不曾想过要对别人真心付出，一味地窝在角落里舔舐伤口，又怎能寻回更胜于往昔的快乐？&rdo;

&ldo;我不曾真心付出？那你将我给你的真心当成什么了！&rdo;岑非鱼被白马强行揭开了心中最为隐秘的伤疤，瞬间恼羞成怒，开始全力回击，将白马逼得节节败退。

&ldo;今日，我要将你打醒！&rdo;白马见到岑非鱼的痛苦模样，下定决定，要在今日挖开他的伤疤，无论多么痛苦，都要将他那旧疤下的脓血挤出，让他真正恢复成一个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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