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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第1页）

乌珠流自然知道，白马是故意要羞辱自己，气得面色青白，道：&ldo;你最好记得当年的事，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你一个羯胡奴隶，算个甚么东西，也敢欺侮本王？&rdo;

岑非鱼眉峰微蹙，沉声问：&ldo;你对他做过什么？&rdo;

乌珠流眸光一闪，挑拨道：&ldo;你是雪奴新攀上的主子？敢带他来找我报仇，想必对他很是上心。&rdo;他嗤笑一声，摇头叹道，&ldo;我匈奴部落中不养闲人，你以为，他是靠什么活到今日的？可叹天底下漂亮羯奴多得是，你非找一个千人骑、万人操的烂货。&rdo;

岑非鱼面沉如铁，问白马：&ldo;还想同他比么？&rdo;

白马的脸色不大好，点点头，道：&ldo;我……&rdo;

岑非鱼策马缓行，至白马身侧，伸长脖子，同他交颈说了两句悄悄话，像两只凫水的鸳鸯。说罢，他在白马脸颊上落下一吻，笑道：&ldo;可惜这右贤王长得太难看，必定没人愿意花钱买他，要不然，咱可以把他卖到青山楼里去。&rdo;

白马忍俊不禁，心中那一点阴霾瞬间散开了。

&ldo;乌珠流，我不能放过你，不是因为你让我做了三年奴隶，受匈奴人轻贱，过猪狗不如的生活。你没能杀了我，往日屈辱只会鞭策我变强。如今，那些事在我看来，不过轻如云烟。&rdo;白马催马上前，在乌珠流身边缓慢绕行，&ldo;我不能放过你，是因为你残杀我父、欺辱我母，灭我羯族，此仇不共戴天！&rdo;

北风呼啸，天边最后一丝晚霞被风吹散，夜幕彻底落下。白马背着月光，灰绿色的双眼中没有半星光亮，幽绿深沉如盯上猎物的狼。

&ldo;你就是赵灵？&rdo;乌珠流恍然大悟，继而自嘲大笑，他尚在病中，嗓子沙哑，笑声在黑暗中越显诡异。未料，当年自己一念之仁，竟会留下这样大的祸患，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乌珠流的心咯噔一跳，知道自己多半是要栽在面前这少年手中了，可他并不甘心，吼道：&ldo;本王杀你爹娘、灭你全族，早该连你一同杀了！可恨那中原贱妇李雪玲，受刘彰指使来我身边，瞒着我留下你这个祸患。&rdo;

白马不想听见有关李雪玲的任何事情，催促道：&ldo;来吧！要么跑，要么死，你如今是阶下囚，没有选择的余地。&rdo;

&ldo;驾！&rdo;岑非鱼听白马说完此话，催马式地扬起皮鞭，罩面抽在乌珠流脸上，将他打得头破血流。

白马瞥了乌珠流一眼，当先打马跑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喊道：&ldo;咱们先跑个十里地，畜生会累，自要歇息。若右贤王能不被我甩掉，我或可留你一命！驾‐‐！&rdo;

乘云四足踏雪，溅起雪水冰渣，仿若黑风拂过积雪地。

乌珠流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一抖脑袋，甩掉头面上的血珠，只当自己是在受胯下之辱，迅速咬牙迈步跑了起来。

乌珠流不会安心赛跑，他谨慎地留意四周，时刻想要伺机逃离。然而，他的双手都被绊马索贴身捆住，只有两条腿能自由行动，极难保持平衡，稍不注意便会栽个跟头。

天色昏暗，道路崎岖，路边的石头上全都结满了薄冰。乌珠流几乎是跑动七八步，便会摔倒一次，一里路跑下来，已弄得浑身青紫、血流不止，活像是三跪九叩前去恕罪一般。

&ldo;匈奴马儿快跑，跑得慢可就没命喽！&rdo;岑非鱼笑喊着，像条牧羊犬似的跟在乌珠流屁股后头，只消见到他稍稍放慢脚步，就一鞭子抽下去，如此抽了二十来鞭，已将乌珠流的后背打得血肉模糊。

岑非鱼杀伐果决，从不喜欢对他人用刑，可只要一想到白马从前吃过的苦，他甚至不敢细想、不敢去问那到底是怎样的苦楚，便气得快要吐血，只想将面前这人千刀万剐。

别看岑非鱼像是在玩闹，乌珠流明白地知道，此人已将自己盯死，自己是插翅难飞。眼看着已经跑出六里，而前方的白马仍在视野中，他便暂时压住几乎要蓬勃而出的怒火，咬牙追赶。

哐‐‐！

岑非鱼等得不耐烦，忽然抽出马腹边挂着的长刀，当空一舞，将乌珠流那身破烂棉袄挑开扔掉，只让他穿着染血的里衣，笑道：&ldo;贤王是个大人物，追一匹中原马，定然不在话下。在下为您解衣散热，免得你跑赢了畜生活下来，要找我秋后算账。&rdo;

乌珠流跑得浑身热汗，陡然间没了棉袍，直觉冷得刺骨，被风雪吹打得瑟瑟发抖。脸上汗渍未干，背上鲜血已凝，皮肉被卷着冰雪的寒风刮擦，乌珠流直是痛入骨髓。他紧咬牙关，既不愿白费力气讨饶，亦不敢触怒岑非鱼，只威胁道：&ldo;你最好记住自己做过什么，免得他日被本王捉住，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送命。&rdo;

岑非鱼行事，何曾循过常理？

他听了乌朱流的话，瞬间大笑不止，再抽一刀，将乌朱流的里衣割裂剥去。看着这赤条条的老畜生在前方抖着横肉跑动，他只觉说不出的恶心，嘲道：&ldo;我就说，方才总觉得哪里不对。这才想起来，畜生可不能穿人的衣服，否则不就成了衣冠禽兽？&rdo;见乌朱刘回头对自己怒目而视，他才稍稍开心起来，扬鞭作势要打，喊道，&ldo;贤王快跑，快跑！莫要丢了匈奴马的脸面。&rdo;

北风如刀，尘雪被血染得微红，仿佛漫天生了锈的铁屑。

乌朱流一路狂奔，几乎要跑死过去，在身后拖出一道血色印记，感觉自己仿佛行在无间地狱。

十里已过，白马停在正字碑前，翻身下马，抚摸着冰冷的石碑，等待乌朱流的到来。

&ldo;这马脚力好快呢！&rdo;岑非鱼笑喊，手中马鞭和长刀上，已沾满乌朱流的血，&ldo;一口气跑了十里路，根本不用歇脚，真是稀奇玩意儿。要么，咱让他跑回匈奴试试？&rdo;

乌朱流扑倒在地，翻身平躺，血泪俱下，浑身已被抽打得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但他依旧硬气，死都不肯低头，吼道：&ldo;赵灵！你他娘的，难道只有这么点本事？还剩什么后招，尽数使来，莫让本王看了你的笑话！&rdo;

白马冷哼一声，旋即反身上前，抓住乌朱流的头发，将他拖行至正字碑前，&ldo;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他们，都是因你而死！&rdo;他陡然发力，将健硕的乌珠流向前甩出，重重地砸在正字碑上。

乌朱流惨然大笑，脑袋撞在结了冰的石板上，瞬间血溅石碑，喷涌的血水将碑面上唯一的一个阴刻&ldo;正&rdo;字，染得乌红发亮。

白马走上前去，单手提起乌朱流，押着他在石碑上叩下九个惊天动地的响头，沉声问道：&ldo;乌珠流，你可知罪？&rdo;

&ldo;我认罪了，你难道会放我一马？呸！&rdo;乌朱流哈哈大笑，自知断无生机，更加嚣张起来，朝白马吐了口唾沫，&ldo;畜生！本王所作所为，俱是无愧于匈奴的英雄事，从未后悔过。你纵使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任何事，那些并州军全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他们被我歼灭，是不争的事实。至于你，你和你的父亲一样，都是懦弱的汉人，最终必会死在我匈奴儿郎的铁蹄下！&rdo;

&ldo;那便血债血偿吧！&rdo;

白马背着月光，双目中烧着愤怒的冷火，抽出一把&ldo;云上天&rdo;，并不直取乌朱流的性命，而是将刀刃按在他的手掌上，一节一节地割掉他的手指，而后是小臂、大臂。

白马为乌珠流点穴止血，但鲜血仍旧从他的伤口中泉涌而出，天地间仿佛弥漫着一团腥红血雾，铁锈似的气味充斥着白马的鼻腔。

乌朱流似乎是疼疯了，大笑不止，道：&ldo;你们输了！汉人都是懦夫！你以为自己当真报了仇？蠢狗！你们已经输了，杀了本王除了泄愤又有何用？&rdo;

白马一刀割掉乌朱流的舌头，砍砍刺刺，最终将他削成一根&ldo;人棍&rdo;，埋在正字碑前的冻土中。

乌珠流的惨叫声越来越小，喉咙被凝固的血块堵住，到最后，只能发出微弱的&ldo;嗬嗬&rdo;声。

白马肃容道：&ldo;我不想杀你，因为杀了你根本不能让我不解恨。但血债血偿，你的恶行必要以命偿还。你所行俱是为振兴匈奴？那你就在地府中等着看吧，看我如何屠尽匈奴狗！&rdo;

乌朱流像是死了一般，低垂着脑袋，再没发出任何声响。

白马看着满地鲜血，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看着仅余一口气在的乌朱流，将刀剑刺入他目中，撑着他的眼皮，让他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正字碑。

乌珠流的生命力，随鲜血一点一点流失。

白马双眼一眨不眨，流出泪，泪如血。此刻终于到来，而他心中的悲愤，却没能减去分毫。他望着面前的正字碑，似乎终于明白，沉冤昭雪、杀人复仇，从来都不是会让人快乐的事情。

这份原本理所应当的正义，已经迟到了十七年，终于到来时，自己怎会喜出望外？冤魂怎能感恩戴德？正义会被伸张，或许只是用来警醒后人，让他们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让众生弃恶从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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