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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ldo;嗯。&rdo;

&ldo;你还记得上次东厂来人么？于情于理，我们俩做得，委实不地道。&rdo;

言澈噗嗤笑出声，半点没有忏悔之意，林鸾只沉闷&ldo;嗯&rdo;了一嘴。

&ldo;于是我便想了个高招，权当是对他的补偿。&rdo;

林鸾终于将头抬了起来。言澈扬起嘴角，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

&ldo;我叫小夕去了衙内，帮他打下手。&rdo;

&ldo;什么？！&rdo;

言澈闷闷发笑，兴味地看着某人急得直跳脚，虽在努力克制然胸膛却又震得厉害。

&ldo;阿鸾终于有丝人气了。&rdo;

少年面色和煦，俊目流华，将少女的一颦一笑，一喜一嗔悉数括入其中。那一瞬，她仿佛看见了花开花落。

久违的烧热感须臾便爬满她两颊，林鸾不敢再看他，眸子左右慌张乱窜，蹙眉佯怒：&ldo;少扯开话题！&rdo;

&ldo;放心，我只是叫小夕午时去趟衙内给邵铭送饭，免叫他饿坏了肠胃。&rdo;言澈凑到她面前，故意去追寻她眸子躲蹿的方向。少女本就生得白皙，一下便烧成个苹果，娇艳欲滴，隐约还可闻见其中甜蜜，言澈滚了滚喉咙，强压住自己想要啃上一口的心思，轻拍着她的头温笑道，&ldo;你也该为小夕的将来考虑考虑啦。&rdo;

细雨落下，凉意丝丝交织在面颊上，帮她退去不少绯色。言澈的话并无不妥，她不可能永远将小夕束在自己身边。能伴你走过一阵子，却不能同你走过一辈子，思及此处，心头不由绞痛。

隔着淡淡水色，言澈始终盯着她，怎么都看不够，像是要将少女一切都深深望进心里，妥帖保存好，免其风吹日晒，免其衣食苦恼，免其俗世烦忧，只做个快活桃源人家。

&ldo;那日诗会上，我曾与程家姑娘打过照面。&rdo;

林鸾垂眸，纤长睫毛于眼下偏扯出单薄阴影。

&ldo;嗯？&rdo;

&ldo;她……其实挺好的，&rdo;话语渐失底气，细若蚊蚋，&ldo;也挺……适合你的。&rdo;

&ldo;所以？&rdo;

言澈的声音渐趋冰冷，愠色徐徐攀上眼角眉间。

&ldo;同她成婚……也不失为一种……金玉良缘。&rdo;

&ldo;呵，金玉良缘？&rdo;

语调似在调侃，却半点不带笑意。言澈长腿一扬，几步便站到了林鸾面前，将她全然笼在自己覆下的阴影中：&ldo;我生得蠢顿，不懂阿鸾此话何意！&rdo;

压迫感自上方袭来，林鸾面上虽装作冷静，心中却早已乱作一团。她能清楚感受到眼前人话语中携带的愤怒，沉着如她偏就此刻不知所措。

她承认，那日秋实的话语的确动摇了她的方向。好似黑暗中刚扯开一道鱼肚白，就又被生生吞了回去。适才在父亲墓前，她曾于心中默默祈愿过，哭诉过，可却又更加茫然了。她不知该往何处，也不知路的尽头又会有什么在等着她，亦或许她从来就不曾迈出过一步。

林鸾觉着心烦，烦透了，也烦乏了，第一次觉着眼前这人好不嫌恶，不想再多做片刻纠缠，扭头便要走。左手却被他扣住以蛮力硬拽了回来，腕间力道沉重，叫她不自觉倒吸口凉气。

&ldo;阿鸾还没回答我的话呢！&rdo;

隽秀眉眼一点一点贴近，林鸾面上重又烧开，直淌到耳根。鼻尖抵着鼻尖，温热拂到她面上，似烙铁滚过，叫她心痒又心疼，只能别过脸去急急避开他的视线。

&ldo;看来还真是我自作多情了，&rdo;腕间的力道卸下去几分，剑眉缓缓撤开，微光顺势流转下来，于杏眼上上泅出水色，&ldo;他人皆道是阿鸾以婚约束我，却不知，是我强求了你。&rdo;

言澈苦笑，喉中莫名干涩，后半句说得极是喑哑，好像一句话说完，便就去了十年光景一般。细雨斜斜，密密落在二人身上，淌进心中。雾色依旧迷离，淹没了来时的路，也笼住了离去的方向。

&ldo;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汝非吾，焉知吾之无可奈何？&rdo;林鸾鼓足勇气，缓缓转过头与他坦白对视，睫毛扑扇抖动，多少辛酸多少倔强都融在其中。

&ldo;你只一个劲怨我有意避你，却从不关切我的感受。我能如何？我想替父亲洗脱冤情，可还没等开始自己倒先乱了阵脚。我不喜舞刀弄剑，却又不得不依仗它来保全自己，最后还落了一身伤。你以为我日日这么拼命为的是甚？加官进爵？名垂青史？我只不过是想好好活着！&rdo;

林鸾越说越气，胸膛剧烈起伏，这些话于她心中闷了足有五年，要么永远烂死腹中，要么索性一口气说个痛快：&ldo;你以为，我不想在阳光下坦荡荡行走吗？你可知晓那些被抄家发落去了教坊司的姑娘们，现如今过得又是什么日子。罪臣之女，只要这四个字还悬在我顶上一日，我就不能全然快活！&rdo;

言澈被她眼中闪动的痛楚深深惊骇住，心下一阵酸涩，挪开眼不敢在同她对视。四下一片沉寂，唯杨柳风窸窣经过，轻柔拂去她面颊上的凉意。

一番话苦水倾倒出来，林鸾反而轻松许多，扯动嘴角，勾出一抹惨笑：&ldo;还记得吗？我与先皇定下的十年之约。&rdo;

言澈倏然抬头，怔怔看着眼前少女，纤腰瘦肩，迎风而立，衣袂翩飞，叫人忍不住担心下一瞬她便会被风吹倒。十年之约……喉头滚动了一下，开口却是哑音：&ldo;先皇仙逝多年，凭什么约定都不作数了。&rdo;话音刚落，连他自己都觉可笑。

&ldo;可先皇在世时，却并不曾将这约定作废……&rdo;林鸾苦笑。先皇不在，还有皇上，何时轮得到她来决定去留？人为刀俎，她从来都是那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

&ldo;已经过去五年了……我，&rdo;林鸾哽咽，抬头使劲眨巴双眼，好叫水意淌回心里，&ldo;我不能害你。&rdo;

言澈想抹去她眼角的晶莹，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推搡着踉跄后退，心头已是沁凉一片。

&ldo;你怨我没错，我本就是个自私的人，所做之事皆只为保全自己罢了。&rdo;

山雨凄凄携风离去，林鸾鼻翼微颤，深深吸上一口气，敛去所有哀色，不愿再看他一眼，转身便要走。

&ldo;即是如此，那我也便直说了。&rdo;

天上浓云渐薄，久违的阳光破云而出，挥去人间大半阴霾。逆光之下，言澈昂首冲她缓步而来，少年意气被褪去，眸子深沉且温柔，似江南烟雨下中婉转流淌的桥下流水。

&ldo;阿鸾想替林伯父洗冤，但做便是，这是你的自由，旁人管不着。我想于阿鸾撑腰，便不会在意他人碎语，想做便做了。&rdo;

&ldo;可是……&rdo;

林鸾顿下脚步，不思议地望向那人。

&ldo;这是我。的。自。由，阿鸾也管不着。&rdo;

言澈直截了当，将心中所想悉数吐完后，负手背身站直，冲她坦然一笑。

林鸾错愕了半响，心下感激，想冲上前投入他怀中放肆大哭一场，理智却时时不在提醒她万万不可。

&ldo;你无须如此，不值当。&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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