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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1页）

凡是外省男同学追求四川本省女同学，当时大家一律称之谓&ldo;钓金龟&rdo;‐‐因为外省同学多来自战区，都很穷苦，而本省同学则大半是出身&ldo;绅粮&rdo;、巨贾富商的家庭。

尽管钓得金龟，可以人财双收；可是大部分外省男同学对于追求本省女同学的兴趣，似乎并不太浓厚，一方面因为有自知之明‐‐本身&ldo;经济基础&rdo;太差，穷得连追求富家女孩子的勇气都失去了；另一方面，因为他们主观地认为某些四川小姐的身材不太好看‐‐当国时，顽皮的男同学们曾管她们叫做&ldo;地瓜&rdo;。

&ldo;真是奇迹呀！&rdo;一天，我们正在茶馆里摆龙门阵，一位绰号&ldo;维他命g&rdo;的同学首先叫出来，&ldo;郑美庄原来也是一个&lso;川娃儿&rso;！&rdo;

其它的同学们跟着纷纷惊奇不已：

&ldo;是吗？她个子虽不高，可是身腰多苗条多婀娜呀！&rdo;

&ldo;是呀！脸长得好甜哟，笑的时候，两只眼弯弯地瞇缝着，好妩媚呢！&rdo;

&ldo;郑美庄走路风度可不错，两只高跟一条直线，不像一些女同学走起来活像只鸭子！&rdo;

&ldo;看样子，她是个特大号绅粮家的千金吧！全校女生恐怕顶数她穿着讲究了！&rdo;

&ldo;大金龟呀！大家一齐钓啊！&rdo;

第二天，维他命g又有新发现告诉大家‐‐郑美庄的家庭比特特特大号的绅量还富有千万倍，原来她的父亲正是一直在四川军政界显赫多年，绰号&ldo;不倒翁&rdo;的那位风云人物，当过军长、司令、总司令，如今官拜中将，甚为当局所器重。

维他命g一向消息灵通，尤其对于女同学的消息更探访得迅速而翔实。打听女同学的新闻，已成了他一种嗜好，不过他只喜欢打听和报导，自己却不参加&ldo;追求&rdo;的行列。他在女同学圈中人缘颇好，因为他谈吐幽默，并且实不欺。他是男女宿舍的消息传达者，却从来不捏造假新闻，他对每个女同学都服务周到，但对每个女同学都无野心。他在男同学面前有&ldo;句口头禅：

&ldo;老兄，看你近来营养不太好，缺少vitag呀！&rdo;

甚么是vitag呢？他马上告诉你：

&ldo;是&lso;vitagirl&rso;呀！男孩子一定需要vitag，女孩子则需要vitab，vitaboy！&rdo;

自此，维他命g之名大噪。

维他命g正好和我同一宿舍，几乎每天熄灯前，我都能听到他关于郑美庄的动态报告：

&ldo;郑美庄的皮鞋，最少有两打，不但自己每天换，并且还借给或者干脆送给不少女同学穿，披衣大仙、印度小白脸、丈母娘、紧急警报几个妞儿这两天都穿上了新鞋，那都是郑美庄的呀！&rdo;

&ldo;郑美庄每个星期六下午回重庆市区，都有一辆流线型汽车在校门口接，那比咱们校长大人的老爷车可漂亮多啦！&rdo;

&ldo;上星期郑美庄请一些女同学进城吃饭，听说吃的是海参、鲍鱼席。&rdo;

&ldo;‐‐&rdo;

一般同学听得津津有味，有人愁眉苦脸地说：&ldo;我的皮鞋已破了四个洞，可惜不能借郑美庄的高跟来穿呢！&rdo;有人模仿京剧的道白说：&ldo;卑人学会了开汽车，给郑美庄家做司机去者！&rdo;有人一本正经地说：&ldo;&lso;合股公司&rso;应该正式写信给郑美庄，要她请男同学们也吃一顿参鲍席‐‐&rdo;

也有另一部分男同学，对于郑美庄的观感则甚为不佳，他们嗤之以鼻后，更咒骂出来：

&ldo;有甚么不得了？军阀的女儿！每只高跟鞋上都有四川老百姓的血汗！&rdo;

立刻有人抗议：&ldo;别这么大声嚷呀，人家郑总司令目前已经归顺中央，当军阀的年代早过去了！&rdo;

&ldo;对，对，兵血喝饱了，人杀够了，钱搞足了，地皮刮光了，最后来个归顺中央，照旧有官做，真是天之骄子，时代宠儿‐‐&rdo;

&ldo;父亲是父亲，女儿是女儿，郑美庄并没有做过军阀呀！郑美庄面孔漂亮，身材美好，风度高贵，仪态端庄，总之是既&lso;美&rso;且&lso;庄&rso;！我们拥护郑美庄，并不等于拥护郑美庄的父亲。如果要选校花，我们绝对先投郑美庄一票‐‐&rdo;

于是，同学中分成了两派：一派拥郑，一派反郑。

我和最低领袖听着两派同学的争论，不声不响。熄灯号吹过，军训教官巡视一遭以后，大宿舍静了下来。最低领袖轻轻问我：

&ldo;醒亚，你参加哪一派？拥郑，还是反郑？&rdo;

&ldo;既不拥，也不反。&rdo;我笑笑说，&ldo;人家做人家的阔小姐，我们做我们的穷学生，有何相干？&rdo;

&ldo;对，你说得很对。看书时间都不够，哪还有空闲去批判女人？不过，告诉你；我从内心里厌恶军阀，&rdo;最低领袖说，&ldo;这批家伙混进三民主义的阵营来，早晚我们要吃大亏！因此，我对郑美庄，便也先天地有几分反感。&rdo;

‐‐

很快地，学期就要终了。大家准备期考，图书馆&ldo;生意&rdo;特别兴旺，偷在饭厅开夜车，或在教室点蜡烛临阵磨枪的人也不少。没有人再提郑美庄。

放了寒假，同学们相继离校。少数在重庆没有亲属的战区同学，便成了几个孤魂似地，在冷冽阴寒、空洞得可怕的大宿舍里晃来晃去。去年是我第一次在这儿过这种凄惨的年，今年似乎已经习惯，又加上最低领袖路费不充裕，临时决定不回贵州过年，我们便讲好结伴同到重庆过除夕‐‐吃点酒、看场话剧、或是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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