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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我是这么没有勇气！我是这么胆怯！

姑父怕我难过，竟一反往日严肃的习惯，经常带我到外面吃吃饭馆，买买衣物，或是听听平剧。他这种力量比正面的斥责大得千倍万倍，我担心我会在这种力量下，被他&ldo;打倒&rdo;

。

更大的一个力量打在我的身上，那是同学贺蒙的一席话。

久未露面的贺蒙突然前来找我，他告诉我贺力大哥前几天动身到南方去参加抗战了。

&ldo;临行匆促，他来不及通知你，&rdo;贺蒙说，&ldo;但是他说了，他不久还要回来，希望下次走时，能把我和你都带到南方‐‐&rdo;

对于我，这确是一件值得兴奋的好消息，因为南方是我梦想的乐土，投身于抗战行列是我多时的志向，果真一旦实现，我在爱情上受到的创伤，应能获得医治。

贺蒙的眼力颇令人叹服，我们交谈不久，他突然抓住我的肩头：

&ldo;喂，小伙子，你谈恋爱了，是不是？&rdo;

&ldo;怎么，谁跟你说的？&rdo;

&ldo;你的一脸神气都已招了供！当初咱们在学校里，谈恋爱的同学们失恋之后，都有这么一付怪脸！&rdo;

&ldo;骗鬼！还不是我表姊或姑妈告诉了你？&rdo;

&ldo;我根本还没有跟她们谈话哩！&rdo;他不放松，&ldo;我猜得对不对？别跟老同学扯谎！&rdo;

我点点头。

&ldo;不过，我并不是失恋，&rdo;我补充一句，&ldo;是横遭外力阻挠！&rdo;

&ldo;有情敌捣蛋？那我帮你和他拚！&rdo;

&ldo;不是，是我的姑母家和她的姨母家反对。她和我一样无父、无母；姨母就是她的家长。&rdo;

&ldo;这，可得要考虑，双方家长都反对的事，其中必有道理，老人家究竟阅历多。&rdo;

&ldo;内情相当复杂，你不了解。&rdo;

&ldo;太复杂的恋爱，我不赞成谈。&rdo;他像满有经验地说，&ldo;谈爱是为了寻找快乐幸福，如果给自己和别人都谈来许多麻烦，这种爱还是趁早不谈的好！&rdo;

我低头不语，脸上表情大概非常痛苦。

&ldo;醒亚，当初咱们俩想一块投笔从戎的勇气，现在你还有没有？&rdo;

&ldo;当然有，我恨不得马上到南方参加中央军！&rdo;

&ldo;你的恋爱再谈下去，中央军派专机来接你，你也不肯去啦！&rdo;

&ldo;绝对不会，&rdo;我反驳，&ldo;我要和我的爱人一块去投军！&rdo;

&ldo;是吧？不打自招，你已经和她分不开了！危险，危险！你才十七岁就有了拖后腿的人，人人如此，再也没有冒险犯难出生入死的爱国青年啦！&rdo;

&ldo;‐‐&rdo;

&ldo;不管你那位爱人如何美好，现在决不是你谈恋爱的时候！&rdo;

&ldo;‐‐&rdo;

&ldo;现在是我们每个青年积极求学或将身体生命全部献给国家的时候，你竟想把这一切单单献给一个女人，难道你想就从此娶妻生子养老送终不成？&rdo;

&ldo;你别再说下去了！&rdo;我咆哮起来。

贺蒙用比我更大的声音咆哮：

&ldo;咱们是生死弟兄，不是酒肉朋友，你不要我讲，我也要讲。贺力大哥临走的时候，我妈妈也想给他娶个太太拖住他；可是他说：&lso;倭奴未灭，何以家为？&rso;他又说：&lso;如果我们人人现在都集中精力谈情说爱，沉醉于温柔乡，那简直就等于无形中组织一支队伍，在日本&ldo;皇军&rdo;的旁边助战，对中央军开火‐‐&rso;贺力大哥是你素所敬仰的，他这两句名言，希望你冷静想想！&rdo;

贺蒙走了。他方才那席话没有带走，那一字一句在我心中激起了空前的冲击。

但是，我无法获致结论。我爱国家，我爱姑母一家人，我爱贺蒙兄弟，我爱唐琪，这些原本全无冲突矛盾。然而事实却如此残酷：我竟必须在这些被爱的目标中加以选择，如想获致某一部分，则必须摈弃另一部分，我想全部都爱而不可能。这是一种甚么罪过呀？

表哥仍不断到高家去，他不敢给我带信，也不敢把唐琪的信给我带回，他可怜兮兮地对我讲：

&ldo;小弟，我真对不起你。你知道，爸爸正式告诉过我：假如他发现我给你和唐琪传信，立刻就给我退婚‐‐&rdo;

不过，表哥终于狠了一次心偷偷给我带来一封信，他说唐琪哭着求他带回这封信，高小姐也&ldo;命令&rdo;他应该将这封信带给我。

醒亚：他们近来用全付精力威迫利诱，要我答应嫁给新民会一个姓王的汉奸！见他们的鬼！我自有办法应付。放心，我绝不会做出使你心碎的事，因为那也是使我心碎的。我正在寻觅一个脱离樊的机会，希望我获得自由的时候，你即开始负起护卫我的责任，伴我一起天空飞翔！

永远是你的琪

这封信，我一读再读，一再激动，也一再想到：若我不去护卫唐琪，该是多么可耻，可悲！即连有过这种退缩的念头也不应该！连一个女人都护卫不了，还想护卫什么国家？

可是，我又有怎样护卫她的办法呢？我连自己似乎也护卫不了。唐琪比我大两岁，显然比我坚强，也比我有能力，我把一切期望摆在她身上。我想，至少我还能做一个忠于她，听从她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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