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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ldo;见你的鬼呀！&rdo;表姊把嘴一撇，&ldo;百寿图挂在左边墙上，你明明是冲着右边发怔！&rdo;　　我苦笑了一下，表示默认。

&ldo;喔‐‐我猜到了，你大概是看一个人吧？&rdo;表姊凑到我的耳边说，&ldo;是不是看唐琪？&rdo;

表姊的话立刻带给我一串心跳。我想赖：

&ldo;姊，我从来没有和唐琪见过一面，怎么会知道谁是唐琪呢？&rdo;

&ldo;你猜也可以猜得出来呀，&rdo;表姊说，&ldo;今天来的女人中间，哪个最漂亮哪个就是唐琪!&rdo;

&ldo;我猜猜看，&rdo;我故意地瞎指几个不好看的女人，&ldo;那就是唐琪吧？&rdo;

表姊一面摇手，一面连做了好几次&ldo;呕吐状&rdo;，表示我猜的全不对，并且顽皮地表示那几位难看的女人令她恶心欲吐。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地指给我：

&ldo;这才是唐琪！&rdo;

天哪，一点也没有错，我痴痴地看了半天的那位少女，正是唐琪。

八

&ldo;拜寿呀！&rdo;

&ldo;拜寿呀！&rdo;

大伙儿吵嘈着。

&ldo;不忙，不忙，&rdo;高老太太笑嘻嘻地，&ldo;让我先带着孩子们给老太爷磕头。&rdo;

于是高府全家在老太太率领下，走到客厅隔壁书房里，向墙上悬着的高老太爷遗像叩了四个头。然后，高老太太回到寿堂，坐在八仙桌的右侧太师椅上，接受儿子、儿媳、女儿、孙子、孙女儿们的磕头拜寿。

高小姐磕头时，一些亲友都说叫表哥跟着一起磕，弄得表哥很尴尬。高老太太解围说：

&ldo;不必忙，不必忙，将来等他们结了婚再给我一起磕也不晚！&rdo;

结果，表哥和我，还有表姊三人，一起向高老太太行了个三鞠躬礼。

&ldo;小琪呢？&rdo;高老太太问。

&ldo;在这儿呀，来啦，来啦！&rdo;唐琪连跑带跳地由楼上走下来，&ldo;姨妈，我是去换衣服啦，好给您磕头！我刚才那个旗袍太瘦了，跪不下，跪下去会撕裂的，所以得去换一件稍为肥大的。&rdo;

说着，说着，唐琪已经跪在地下了。高老太太一面高兴地说着：&ldo;别磕了，别磕了！&rdo;却又一面不住地点头表示磕得对，磕得好。唐琪站起来时，高老太太一把拉住她：

&ldo;好孩子，谁说姨妈不喜欢我们小琪啊？姨妈顶疼小琪呢！&rdo;

&ldo;真的吗？姨妈！&rdo;唐琪那么兴高彩烈地尖叫了一声，冷不防，她一个箭步跳到太师椅旁边，用两只臂把高老太太的肩一搂，然后狠狠地在高老太太的脸蛋儿上亲了一个吻！

立刻，亲友间起了一阵笑。有人拍掌表示赞许；也有人嗤鼻，或是来一个耸肩缩颈的姿势表示看不惯。

&ldo;疯丫头！&rdo;高老太太连忙推开了唐琪。唐琪不肯放松地，又提起高老太太的手来，在那手背上吻了两吻。

&ldo;出洋相！&rdo;高老大太瞪了唐琪一眼；但是，并没有真生气，大概因为是喜庆日子，不便发脾气。

亲友们陆续给高老太太鞠躬拜寿，小辈的娃娃们便一面在地下磕头，一面快活地顺便在地毡上打滚，翻筋斗‐‐太太们到一个房间去斗&ldo;十胡&rdo;（一种北方纸牌），高大爷招拂着男宾们组成了两桌麻将。一阵热闹过去，寿堂逐渐安静下来。各人都找到了各人消遣的地盘。我和表哥、表姊、高小姐、高小姐的几位女同学，必然地被留剩在静谧的一角。唐琪提议要唱戏，她说她一定要先唱一段&ldo;麻姑献寿&rdo;来庆贺一番。表哥、表姊的戏瘾都很大，我也够资格被列为小戏迷，因此，提起唱戏，我们一小伙儿都不反对。

表姊首先响应，并且猛古丁地把我&ldo;端&rdo;了出来：

&ldo;喂，唐表姐，我的弟弟会拉胡琴呢！&rdo;马上，她又接着说，&ldo;唉呀，我还忘了给你们介绍一下哩，这是唐琪表姊，这是我弟弟！&rdo;

我向唐琪鞠了一个深深的躬。她把右手伸到我的面前，准备向我握手。我竟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了，我从未遇见过一个女人先向我伸过手来的场面。我真该死，我真是笨伯，我竟半天伸不出手去，等我下了决心把手伸出时，唐琪似乎是已经等不耐烦地把手退回了。当时，一阵辛酸与悔恨流过我的心脏，我竟丢失了这么一个幸福的机会‐‐和一只那么洁白的，纤细的，柔美的手，握一握的机会。

&ldo;你们不认识吗？&rdo;高小姐向我和唐琪说，&ldo;嗯，我忘记啦，你们从来没有碰过面啊。&rdo;

唐琪跑到楼上拿下来一把破胡琴，上面灰尘很厚，二弦已经没有了，松香更薄得露出来底下的竹筒皮。

&ldo;这是我二哥的胡琴，自从去年他到英国留学，便一直没有人动它，亏得唐表妹还能够找得到！&rdo;高小姐解释了这把胡琴的来历。

&ldo;这，不能拉吧？&rdo;表姊瞟了我一眼。

我心想，就是这把胡琴的装备完整，我也是不能拉呀！我会拉甚么呢？我只是因为有兴趣，根据几本用西洋音乐的1234567的简谱编成的戏考，自己瞎拉过几个月。姑父工作的海关有国剧社（票房），姑父每月会去两三次，也曾请国剧社的老师到家里教唱，表哥表姊跟我也都声称拜他为师，倒也认真地学了不少，他还夸奖我们三人有&ldo;本钱&rdo;（噪子好），有天赋，悟性强，若下功夫练，可以登台成为名&ldo;童票&rdo;。他拉得一手好胡琴，他&ldo;警告&rdo;过我，靠音乐简谱永远难把胡琴学好；可是不用简谱，硬跟他学，可就更难了，且要花太多年功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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