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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陈生飞快地走出邢利民家。他挎着半篮鸡蛋，头上流着热汗。由于他是罗圈腿，再加上走得太快了，所以就拐得格外厉害。别人看见陈生这风急风火的样子，都忍不住问：&ldo;陈生，你这是去哪儿?&rdo;那个苦艾村来的治保委员会的人果然还没有离开，他和镇长正在镇政府审李三章。李三章见到陈生，就像见了救星一样，他说：&ldo;你们不信问问陈生，我碰没碰马子元一个手指头?&rdo;&ldo;没碰!&rdo;陈生干脆地说，&ldo;都是我打的!&rdo;说完，他把鸡蛋小心翼翼地摆在陌生人的脚旁，求他把鸡蛋捎给苦艾村老陆家的那个女人，&ldo;让她好好补补身子，把身上丢了的那些肉再找回来。&rdo;&ldo;你跟她家什么亲戚?&rdo;陌生人问。&ldo;有一年秋凉时我在她家干过活。&rdo;陈生说完，就觉得鼻子发酸，他特别想哭，就赶紧返身走出屋子。出去后被灼热的阳光一照，那份伤感就像雾一样被驱散了。

草编的菱形包被陈生挂在家中显眼的位置。每当他把目光放在包身上的时候，就能看见杨秀的眼睛，它们像两粒黑色的钮扣一样牢牢地钉在那儿。陈生说：&ldo;我知道你不让我看它，你就留着自己看吧。&rdo;陈生就看屋子的别处。炕头上挂着一张童子骑鲤鱼的年画，已经挂了三年，是杨秀有次进城办年货时买的。杨秀收拾屋子的时候很喜欢去画上摸摸童子胖乎乎的小手，一摸就会带着某种叹息的语气说：&ldo;多稀罕人呀‐‐‐&rdo;以至那双小手后来被摸得发乌，仿佛童子淘了气，刚从炕洞中爬出来似的。陈生望着童子的那双小手，不由对杨秀说：&ldo;都是你，把孩子的手都给摸糊涂了，弄得跟小偷的手似的。&rdo;说完，又去看窗台上的油灯。以往杨秀常常擎着它在仓房里翻腾破烂，那时油灯豆似的火苗一闪一闪的，就像金色的蜜蜂在嗡嗡地飞。如今这油灯好像有许多日子没有点了，陈生就说：&ldo;你有日子不点灯了是不是油干了?&rdo;陈生望来望去的，后来就有些犯，也许这两天正午他编包累着了。这两天的阳光太锐利，将他的胳膊都晒暴皮了。陈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后来他梦见有只羊羔在用嘴啃他的腰，他觉得腰一阵酸痛，就睁开了眼睛。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昏暗不堪，他觉得自己的手被人给抓住了。陈生的意识一片混沌，心想羊羔是怎么溜进来的，它又怎么生着跟人一样的手?

有个女人说话了：&ldo;陈生，你别害怕，是我。&rdo;陈生听出是付玉成的女人。&ldo;屋里只有咱们俩。&rdo;女人垂下头对他说。陈生觉得她的嘴离他很近，因为她口中喷出的热燎燎的气息就在他脸颊浮动。陈生很想坐起来，可这股热气使他觉得很舒服，于是仍是躺在原处。

&ldo;我把门闩了‐‐‐&rdo;女人突然颤着声说，&ldo;你别害怕，你想要我就要。&rdo;&ldo;我要。&rdo;陈生哆哆嗦嗦地说。&ldo;那你得答应我件事。&rdo;女人已经凑上前来，她的厚嘴唇就像玫瑰的花蕾一样触着他的脸颊。

&ldo;什么事我都答应。&rdo;陈生说完，就直奔主题地扯她的裤子，女人凄凉地笑了一声，却先把衬衫的钮扣一一解开了。解扣子的声音刷刷的，就像铡青草的声音一样。当陈生使付家女人的裤子垂落的那一瞬间，她也很自觉地把衬衫从身上革除了。陈生一把将这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抱在怀里。女人切切地说：&ldo;我愿意给你，你别这么使劲搂我。&rdo;陈生&ldo;呃&rdo;了一声，突然听见&ldo;噗‐‐‐&rdo;地一声闷响，仿佛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ldo;你屋里的草编物发出的味可真好闻。&rdo;女人喃喃说着。陈生却一屁股坐了起来，他仔细琢磨究竟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最后判断出是那个菱形包，于是就仿佛看见一直嵌在包上的杨秀的那双眼睛，她一定是生气了，也许她流泪了，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杨秀，于是就羞愧地推开付家的女人说：&ldo;我不要了。&rdo;&ldo;你嫌我不好?&rdo;女人小声说，&ldo;我昨天特意洗了个澡，打了香胰子，不信你闻闻干净不干净?&rdo;说着，她像条大鱼一样又朝陈生游来。陈生一把推开她，说：&ldo;我不要了，就是不要了。&rdo;女人便呜呜地哭起来，陈生正不知如何安慰她，忽然听见有人咚咚地踹门，跟着传来了付玉成沙哑而急切的声音：&ldo;陈生，你开开门!陈生，快把门打开!&rdo;陈生&ldo;咦喝&rdo;了一声，然后有些回味起什么似的对女人说：&ldo;你男人找你来了，还不快穿上衣服。&rdo;陈生下地去开门的时候，女人开始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由于他摸着黑，所以分不清东西南北，有两回撞在东西上：一回是墙，一回是板凳。前者是用头撞的，而后者是用脚。陈生便觉得从头到脚都被疼痛给袭击了，就一迭声地&ldo;唉哟&rdo;叫着。待他好不容易摸到门边，把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身上的疼痛就像青苗一样更加茁壮地生长起来，付玉成的拳头朝他劈头盖脸地砸来。陈生由于刚刚睡醒恹恹无力，再加上没有吃饭和刚才激情突然消逝的那份伤感，所以被打得晕头转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索性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由着付玉成去打。陈生知道付玉成身上的那点力气，料他再打一会儿就会罢手。然而付玉成的女人很快从里屋前来救驾了，她哭着拉住自己的男人说：&ldo;你别打他了，他没要我，他不想要我。&rdo;付玉成颤着声说：&ldo;他真的没要?我不相信，他怎么能没要?&rdo;&ldo;没要就是没要。&rdo;陈生突然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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