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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ldo;我最讨厌香槟了，&rdo;李彤说道，&ldo;像喝水似的。&rdo;

&ldo;anhattan是很烈的酒呢，&rdo;周大庆看见李彤一口便将手中那杯酒喝掉一半，脸上带着忧虑的神情向李彤说道。

&ldo;就是这个顶合我的胃口，&rdo;李彤说道，几下便把一杯anhattan喝尽了，然后用手将杯子里那枚红樱桃撮了起来塞到嘴里去。有一个侍者走过来，李彤用夹在手指上那截香烟指指空杯说道：

&ldo;再来一杯anhattan。&rdo;

李彤一面喝酒，一面同我大谈她在yonkers赌马的事情。她说她守不住财，总是先赢后输。她问我会不会扑克，我说很精通，李彤便伸出手来隔着台子和我重重握了一下，然后对慧芬说道：

&ldo;黄慧芬，你的先生真可爱，把他让给我算了，我和他可以合开一家赌场。&rdo;

我们都笑了起来。周大庆笑得有点局促，他什么赌博都不会。李彤坐下来后一直不大理睬他，他有几次插迸嘴来想转开话题，都遭李彤挡住了。

&ldo;那么你把他拿去吧。&rdo;慧芬推着我的肩膀笑着说道。李彤立了起来拉着我的手走到舞池里，头靠在我肩上和我跳起舞来。舞池是露天的，周围悬着许多琥珀色的柱灯，照在李彤的鬓发及衣服上十分好看。

&ldo;周大庆很喜欢你呢，李彤。&rdo;我在李彤耳边说道，周大庆和慧芬也下到了舞池里来。

&ldo;哦，是吗?&rdo;李彤抬起头来笑道，&ldo;叫他先学会了赌钱再来追我吧。&rdo;

&ldo;他的人很好。&rdo;我说。

&ldo;不会赌钱的人再好也没用。&rdo;李彤伏在我肩上又笑了起来。

一餐饭下来，李彤已喝掉了五六杯酒，李彤每叫一杯，周大庆便望着她讪讪的笑着。

&ldo;怎么?你舍不得请我喝酒是不是?&rdo;李彤突然转过头来对周大庆道，她的两颧已经泛起了酒晕，嘴角笑得高高的挑起，周大庆窘住了，赶快嗫嚅的辩说道：

&ldo;不是的，我是怕这个酒太凶了。&rdo;

&ldo;告诉你吧，没有喝够酒，我是没劲陪你跳舞的。&rdo;说着李彤朝侍者弹了一下手指又要了一杯anhattan。喝完以后，她便立起身来邀周大庆去跳舞。乐队正在奏着一只&ldo;恰恰&rdo;，几个南美人敲打得十分热闹。

&ldo;我不大会跳恰恰。&rdo;周大庆迟疑的立起身来说。

&ldo;我来教你。&rdo;李彤径自走进了舞池，周大庆跟了她进去。

李彤的身子一摆便合上了那只&ldo;恰恰&rdo;激烈狂乱的拍子。她的舞跳得十分奔放自如，周大庆跟不上她，显得有点笨拙。起先李彤还将就着周大庆的步子，跳了一会儿，她便十分忘形的自己舞动起来。她的身子忽起忽落，愈转圈子愈大，步子愈踏愈颠躜，那一阵&ldo;恰恰&rdo;的旋律好像一流狂风，吹得李彤的长发飘带一起扬起，她发上那枚晶光四射的大蜘蛛衔在她的发尾横飞起来，她飘带上那朵蝴蝶兰被她抖落了，像一团紫绣球似的滚到地上，遭她踩得稀烂。李彤仰起头，垂着眼，眉头皱起，身子急切的左右摆动，好像一条受魔笛制住了的眼镜蛇，不由己在痛苦的舞动着，舞得要解体了一般，几个乐师愈敲愈起劲，奏到高潮一齐大声喝唱起来。别的舞客都停了下来，看着李彤，只有周大庆还在勉强的跟随着她。一曲舞罢，乐师们和别的舞客都朝李彤鼓掌喝彩起来，李彤朝乐师们挥了一挥手，回到了座位，她脸上挂满汗珠，一络头发覆到脸上来了。周大庆一脸紫涨，不停的在用手帕揩汗。李彤一坐下便叫侍者要酒来，慧芬拍了一拍李彤的手背止住她道：

&ldo;李彤，你再喝就要醉了。&rdo;李彤双手按住慧芬的脖子笑道：

&ldo;黄慧芬，我的好黄慧芬，今晚你不要阻拦我好不好?你不知道我现在多么开心，我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rdo;

李彤指着她的胸口一叠声嚷着，她眼睛里射出来的光芒好像烧得发黑了一般。她又喝了两杯anhattan才肯离开，走出舞厅时，她的步子都不稳了，门口有个黑人侍者替她开门，她抽出一张十元美金给那个侍者摇摇晃晃的说道：

&ldo;你们这儿的anhattan全世界数第一!&rdo;

回到家中慧芬埋怨了我一阵说：

&ldo;我叫你不要管李彤的事，她那么任性，我真替周大庆过意不去。&rdo;

我和慧芬在纽约头一两年过得像曼赫登的地下车那么闹忙那么急促，白天我们都上班，晚上一到家，便被慧芬那班朋友撮了出去，周末的两天，总有盛宴，日程常常一两个月前已经排定。张嘉行和雷芷苓都有了固定的男友。张的是一个姓王的医生;雷的是一个叫江腾的工程师。他们都爱打牌，大家见面，不是麻将便是扑克。两对恋人的恋爱时间，倒有泰半是在牌桌上消磨过去的，李彤一直没有固定的对象，她的男伴经常调换。李彤对于麻将失去了兴趣，她说麻将太温吞。有一个星期六，李彤提议去赌马，于是我们一行八人便到了yonkers跑马场。李彤的男伴是个叫邓茂昌的中年男人，邓是从香港来的，在第五街上开了一个相当体面的中国古玩店。李彤说邓是个跑马专家，十押九中，那天的太阳很大，四个女孩子都戴了阔边遮阳帽，李彤穿了一条紫红色的短裤子，白衬衫的领子高高倒翻起来，很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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