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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记忆的年轮在旋转。

林公馆被充公，小钟与二姨太只好一起搬到林家用于度假的这座城郊结合处的别墅。因不忍占用恩人住房，也为避男女之嫌，他住在门房；白天出去工作，晚上充当看门人角色。而对具有&ldo;敌伪军官太太&rdo;这一敏感政治身份的二姨太，惟恐她再遭受新的意外打击，只好安排在阁楼，从未对他人说起；尤其经历解放初期的几次&ldo;运动&rdo;后，更不敢披露她的行踪。

记忆的年轮在旋转。

&ldo;度假别墅&rdo;内，二姨太的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与常人无异，犯病时便又哭又笑；小钟，则悉心照料，从无怠慢和厌烦。二姨太每恢复常态时，都感觉非常过意不去。多年来，亦有多人打这座宅子的主意；但一经涉足其间，便因其&ldo;诡异&rdo;而&ldo;退避三舍&rdo;。从此，&ldo;鬼屋&rdo;的传说不胫而走，&ldo;真的！那里常闹鬼，据说是一个伪军官姨太太屈死的冤魂，连那个看门人都住在外边。&rdo;

&ldo;鬼屋&rdo;名声在外，为保证紧急情况下不致二姨太行迹暴露，那时的小钟在自己的门房内挖掘了一间地下室，必要时将她藏匿在那里。只是一时疏于防范，在那个&ldo;不信邪&rdo;的年代，二姨太与那些单纯的&ldo;红卫兵&rdo;小孩们&ldo;遭遇&rdo;，酿成人命；所幸在这个崇尚科学的国度，当时被解释为&ldo;幻觉&ldo;而作罢。

而之所以这么多年没有揭开&ldo;鬼屋&rdo;谜底，正像这时的老钟头所说：&ldo;有些人信仰的&lso;主义&rso;只在口中，&lso;鬼&rso;却在心里。&rdo;

记忆的年轮在旋转。

上天捉弄人，总是让一些不恰当的人，在一些不恰当的情况下，于一些不恰当的场合相聚。

那天，小钟在外遭遇不顺而情绪低落；便一头扎进酒馆，一心以麻醉作为郁闷的替代品。

回来后急着到阁楼去送饭，那里幽暗的灯光如蝉翼，给眼前蒙上一层薄薄的光晕，只见一个女人蛇般蜷曲在床上。

她见他来，急忙坐起，&ldo;林苑，你终于来了！&rdo;边笑着说，边在他毫无思想准备时，解开上衣纽扣；他看见了她苏胸上那双耸起的丰腴，投石子于水中，不由泛起一池涟漪。他越怕，她的笑容越妩媚，随之是以全裸的柔润白皙的胴体来攫取他的理智。

小钟告诫自己，必须压抑自己的情感，坚拒那芒刺般的眼波来侵，同时以彼此熟悉的交流方式劝阻对方：&ldo;三太太，你不要这样。&rdo;

&ldo;林苑，不要叫我三太太，我有名字，你还是像过去那样叫我樱桃好吗？&rdo;她收敛了笑容，目中渐渐蕴泪，说着便将樱桃小口凑进他的面颊，连吹出的气息都是樱桃味。

女人的眼泪是最有效的武器，可以使伟岸男子缴械，使钢铁般的意志投入温情的熔炉而融化；于是，伊甸园的禁果被偷吃，嫦娥爬上天梯，欲望登陆月球……

事后，小钟常常自责，尽管自己一直暗恋着樱桃，但毕竟觉得对不起林苑，除了送饭或有其它重要事情，更不轻易上楼；而且，不断约束自己尽量不要饮酒，也尽量少单独和她在一起。

然而，他毕竟不是柳下惠，而只是俗世的产物‐‐一个男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单身男人……

九

记忆是cháo湿的，厌世者成了遁世者。

老钟头的记忆如怨妇手中的针，企图将零散片段的往昔与今朝fèng在一起。

往事与现实隔了一层纱，两位年迈人一生的关系遂有了迷离色彩；咀嚼其相濡以沫的人生况味，体味其跌宕起伏的情感历程，林森不无感慨。

特殊的&ldo;语言&rdo;交流方式继续着。

&ldo;钟叔，恕晚辈冒昧，您和二太太相厮守互依存这么多年，为何不履行法律手续堂而皇之同居呢？如果过去是出于政治原因，那么如今社会环境已宽松，且国共两党关系已改善，又何必呢？&rdo;

&ldo;尽管我爱樱桃一生，但她真正爱的还是你先父。&rdo;下意识地，老钟头已直呼二姨太名字了。

&ldo;当今世界大多国家都施行&lso;一夫一妻&rso;制，我们所侨居的国家也是；其实，即使先父仍在世，因家母尚在，他和二太太的婚姻也应宣告无效了。&rdo;

&ldo;唉！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啊。就这样，老朽已愧对你的先父啦。更何况我们已习惯了这样生活，贸然公开还是不很适应。不过……&rdo;说到这里，老钟头大摇其头，亦若有所思，&ldo;五十多年了，与你父亲失去联系，不知那边都发生了什么变化？&rdo;

&ldo;其实大太太也算遭了报应，她早在50年代就因病去世。此后不久，举家由台湾迁到x国，父亲又娶了家母，先后生下二哥林林和我。&rdo;林森话题一转，&ldo;先父在世时，一直多方打听国内情况，了解到钟叔始终为我们坚守这一门户，非常感激；他叮嘱我，一旦有机会回国，首先要投奔钟叔。他虽也念念不忘二太太，只因曾将她托付与您，又了解您的为人，却未能知其下落，只道她早已不在人世了。&rdo;说到这里，又略加迟疑，&ldo;晚辈有几事不明，还望钟叔指点迷津。&rdo;

老钟头点头示意，&ldo;请问。&rdo;

&ldo;现在看来，我初来乍到那一天，在门外遇上的就是二太太，当夜也分明听到她在阁楼上的哭笑声；而您恰恰在此时出现，在您加以掩饰后，阁楼上果然从此不复有动静了。对这些，晚辈百思不得其解。&rdo;

&ldo;其实，我暗中时刻关注着樱桃。她常年呆在阁楼上，光线和空气都不好，肯定对身体不利；每当她病情稳定时，我便鼓励她在黎明无人之际到外边去跑跑步。那天她遇上你，开始时错认为是你的先父，细推断又觉得年龄不对。因为你长得确实太像你父亲。回来后，她就犯病了；我料到她会惊动你，便上来哄劝她，同时是做工作要她回到门房的地下室去。此时我看到你房间的灯亮了，便又来安抚你。&rdo;

&ldo;哦，还有给尤雅下毒的事。那天，我写字台上的纸条明明不是钟叔您的笔迹。您是否知道是谁发现了美容胶囊的秘密？怎么发现的？二太太又为什么要害靓靓？&rdo;

&ldo;此事是樱桃发现的。她在我那里生活一段时间，待病情稳定后，提出要趁你家中无人时到阁楼的夹壁墙里取自己藏在那里的东西，不期看到意外的一幕。本以为你在尤雅来后，已经把靓靓辞退了，谁知她原来在这里没有走？尤其是看到她正在&lso;偷梁换柱&rso;，用你买来对付老鼠的鼠药对付尤雅，将鼠药与一粒粒胶囊中的粉末兑换！于是，樱桃赶紧离开。她想起自己当年遭遇，与被害者同命相怜；就趁靓靓去卫生间的机会拿走了桌上两瓶胶囊中的一瓶，放在你的写字台上，并留下纸条。&rdo;

听到这里，林森不禁目瞪口呆。

&ldo;不错，是我，是我发现的！&rdo;二姨太开口了，对着林森大叫，声音像困兽的哀鸣，&ldo;林苑，你好狠心！我平生最恨心肠歹毒之人，当年我受别人残害时，你不为我做主；现在又纵容这个小贱人下毒害别人，还想让人家当营养品服用，慢慢中毒死去，你们好逃避责任？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哈哈！苍天有眼啊……&rdo;歇斯底里的宣泄吞噬了压抑心理，她又浑身颤抖着扑向靓靓！

而此时的靓靓，对来自&ldo;女鬼&rdo;的再次威胁，似已没有反应，却只是面无表情地一味&ldo;格格&rdo;发笑；一对失神的眼睛，犹如两盏未扭亮的灯。倏忽，泪珠又簌簌滚落……

刚才，大家只顾交流，谁也没有注意到她。她在饱受惊吓后，精神本已濒临崩溃；被林森解救后，才稍微稳定下来。而随之耳闻目睹真相毕露，畏惧于日后的牢狱生涯，精神便再也无法支撑，她疯了！

十

&ldo;丁零！丁零！&rdo;小楼的门铃被揿响。

打开大门，看到两个警察。

&ldo;我们是公安局刑侦处的，根据林森先生报告的案情，我们已经立案侦察，现在来向你们有关人等核实情况，希望你们积极为我们提供真实线索。&rdo;警官甲道。

&ldo;作为公民，愿意配合。&rdo;林森道。

&ldo;司法鉴定中心对林先生提供的两瓶美容胶囊的化验结果证实，与尤雅女士所中剧毒成分完全一致，也就是说每粒胶囊中都含有大量三氧化二砷。&rdo;警官乙道。

&ldo;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调查。&rdo;警官甲道。

&ldo;不用查了，事情都已经清楚了。&rdo;林森道。

&ldo;说说看。&rdo;警官甲道。

&ldo;是我干的。&rdo;林森道。

&ldo;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干？&rdo;警官甲诧异道。

众人愕然的视线也都聚焦在林森脸上。

&ldo;因为我爱靓靓，想娶她为妻，尤雅无疑是个障碍。&rdo;林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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