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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阿炳妈推辞着。老母亲将红包往织布机上一扔，就跑出了屋子。

阿炳妈只好把红包拣起来，对着老母亲的背影，感激涕零地说：&ldo;别摔着了！&rdo;

屋子里乱糟糟的，桌上、地上都放了给阿炳准备的东西，大包小裹的，还有一些村里人送的鸡蛋、蕃芋干、桃片什么的。又有人送来一包香烟，阿炳妈重复着受宠若惊的样子，先是喜，然后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

堂孙叫了起来：&ldo;阿炳回来了！&rdo;

阿炳妈一抬头‐‐阿炳像个英雄又像个犯人一样，被人簇拥着进了院门。

家里，又是东西又是人的，简直拥挤不堪。阿炳进了家门，连喊了几声&ldo;妈&rdo;，阿炳妈才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站在阿炳跟前，禁不住地拉起他的手。

阿炳兴奋地：&ldo;妈，我要走了……

阿炳妈眼睛里滚出了泪水，她尽量掩饰着：&ldo;妈知道……妈给你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rdo;

阿炳看不见他妈伤心，依然兴奋地：&ldo;妈，安同志有船，专门来接我的。&rdo;

阿炳妈强作欢笑：&ldo;我家阿炳还没坐过船呢……安同志说了，大船快……阿炳，你愿意跟安同志走吗？&rdo;

阿炳爽快地：&ldo;愿意，妈，我愿意……&rdo;

阿炳妈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阿炳听见了，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说：&ldo;妈，你在哭……妈，你为什么哭……三爸，我妈哭了，我不走了……妈，我不走了……你哭，我不走了……&rdo;他一边说，一边给他妈抹眼泪，一副笨拙又虔诚的样子。

阿炳妈哭着说：&ldo;阿炳，妈高兴才哭……妈希望你走……人不光难受的时候会哭，高兴的时候也会哭……&rdo;

阿炳把头扎进母亲的怀里，也哭了，他说：&ldo;妈，你高兴我也高兴……我也哭……呜呜……&rdo;

金鲁生趁着人多，对安在天说：&ldo;我担心枪声一响，我们就带不走阿炳了，我用的是匕首。尸体埋在河滩上了，应该不会被人找到。&rdo;

安在天问：&ldo;他还有没有同伙？&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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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第三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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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目前还没有发现。&rdo;

三爸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们身边，冷冷地说：&ldo;乌镇从来没有响过枪声，可乌镇的空气里因为你们来了，从此有了血腥的味道。&rdo;

安在天内疚地：&ldo;大伯……&rdo;

三爸激动起来：&ldo;你们是要阿炳去做什么？你们单位究竟干什么的？&rdo;

安在天：&ldo;大伯，原谅我不能告诉你，我们有誓言，有铁的纪律。上不传父母，下不告妻儿。但是，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来保证，我像爱我的国家一样爱我的单位，爱我的工作，我相信阿炳有一天也一定会和我一样。&rdo;

三爸明白了：&ldo;屋里是家，屋外是国，无国乃无家。我明白了，我会让阿炳好好跟你们走的。&rdo;

金鲁生：&ldo;危险还没有过去，如果你发现村里有生人，请一定告诉我。&rdo;

三爸学着电影里的样子说：&ldo;保证完成任务。&rdo;

阿炳妈端给阿炳一碗面，阿炳接过来。那是&ldo;一根面&rdo;，&ldo;一根面&rdo;顾名思义就是碗里只有一根面。妇女说：&ldo;阿炳，这是你妈给你下的&lso;一根面&rso;，要一口气吃下去才好，不能咬断的。&rdo;

阿炳妈：&ldo;吃下妈亲手下的&lso;一根面&rso;，你在这头，妈在那头，离得远，也是分不开的。当年你爸走，就吃过我做的&lso;一根面&rso;。&rdo;她背过身去，又哭了。

阿炳也哭了，像个孩子一样无掩饰地哭了，眼泪鼻涕的。

妇女：&ldo;阿炳，你怎么又哭？你没听见你妈在笑呢！&rdo;

阿炳：&ldo;我不信。&rdo;

阿炳妈赶紧擦干眼泪，挤出个笑脸。

中年妇女抓着阿炳的手在他妈的脸上摸了一下说：&ldo;你看，你妈在笑吧？&rdo;

阿炳这才不哭了。

阿炳妈：&ldo;快吃面吧。该走了！&rdo;

阿炳把&ldo;一根面&rdo;吞了下去。

堂孙带着孩子们冲到了最前面，阿炳在三爸和他妈的搀扶下，从院子里出来，金鲁生和安在天在他们的一前一后……

人越来越多了，不断有人从自家院里出来，加入到送行的队伍里……

阿炳像梦游一样离开他生活了二十五年的乌镇，没有人知道他将去哪里，包括他的母亲。接他的船有如接走一只鸟，接到另一个世界，为的是让他在现在这个世界里消失。船像一道屏障，划进河水，就把阿炳的过去和以后彻底隔开了……

和刚才的热闹相比，此时阿炳家院门口简直静极了，像是风暴之后重新恢复平静的沙漠，甚至孤独，只有几只鸡在找着闲食儿。

小卖部的窗洞上趴着一个人，他好像在跟店主说着什么事。此人转身来，拿着刚买的香烟，走了。

&ldo;吱呀‐‐&rdo;一声，门开了，店主出来，只见他晃着一只空洞的袖管，另一只手控制不住地在发抖。店主想叫住刚才那个买烟的人，却见他已经拐弯进了另一条弄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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