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饿死在这,保不齐哪个路过的蠢货会以为我是凶手呢。”布兰迪的语气很是冷淡,没有任何起伏,也没有透露出丝毫善意。
不过,在辘辘饥肠面前,任何犹豫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男人只是略微怔愣了一下,便一把抢过布兰迪手里的兔腿,丝毫不顾形象地大嚼特嚼起来。
月亮在天穹之上缓行,不知何时悄然隐没在柏树林的荫蔽之后,夜晚彻底黑暗了下来,零散疏星的点点光亮没法照亮这片土地,只能像荒野中那些尚且亮着灯的独栋房屋那样,为夜晚的世界添些聊作慰藉的微光。
营火的光略有些暗淡,好在依旧能驱赶些夜晚的凉意。
一只去了皮毛和内脏的野兔其实也剩不下多少肉,没法完全解决一个成年男性的饥饿问题,但至少还能提供些许温暖自身的热量。
不过布兰迪倒觉得还好,想当初在雪山里独行时,饥一顿饱一顿都算常事,偶尔时运不济,一两天吃不到东西也是有可能的。
至于那个半路闯到这里的旅人,虽然他看上去已然算是年迈,吃得也比布兰迪少很多,但精神却好了很多,脸上的疲惫似乎也舒缓了不少,他甚至有精神和布兰迪攀谈,但很可惜,布兰迪并没有和陌生人聊闲天的兴致。
然而,布兰迪拒绝了旅人的攀谈,却拦不住那人自己的絮絮叨叨。西部荒原的旅途总是枯燥的,尤其是对于独自一人上路的旅人而言,所以,每当这种人遇到可以诉说的对象——这类对象甚至不需要是人——他们就会不顾对方是否愿意交流,开始近乎拼命地倾倒自己积存了很久的言语,仿佛说完以后,嘴就可以捐给需要的人了。
面对这样没完没了的絮叨,饶是布兰迪一句都没过耳,也觉得厌烦了起来,就好像半梦半醒间听到蚊子若有若无的嗡鸣,就算再怎么困,也无法消弭那种想要一跃而起拍死它的冲动。
“喂,我说你……”
“要喝一点吗?”
布兰迪刚想开口打断男人的絮叨,一只打开盖子的小巧酒壶挡住了他的视线。酒壶里散发着并不常见的酒香,分明装着质量上佳的私酿酒。
布兰迪略微侧头,看见那老人的鼻头已经泛红,眼神也略微有些迷离,已有六七分醉态,但小酒壶里分明装着大半壶酒。
“不必了,”布兰迪摆手拒绝,接着说,“而且我觉得你喝得也足够多了。”
“哈!别扯了,我还没醉呢,”老人豪爽一笑,又灌了一大口,冲着布兰迪晃了晃酒壶,说,“你信不信,老子年轻的时候,这样的酒,我一天能喝十壶。”
布兰迪自然不会相信酒鬼醺醉时的吹嘘,也没有闲工夫去应和,只是继续自顾自地看着火堆,自顾自地发着呆。
“咳,真是个没意思的年轻人。”老人嘟囔了一句,随即又是一大口酒灌进肚子里。
小酒壶里的酒度数不低,他喝得又快,只会比他真实年龄更年迈的肝脏就算全力运转也没法帮他解酒,酒液下肚没几分钟,老人的鼻子和面颊便整个红了,在营火的照耀下,反而更显得精神。
老人随手倒了倒酒壶,酒壶此时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几滴残酒。
“真是……不禁喝……”老人嘟嘟囔囔地说着,随手一摔,酒壶“嘭”地摔在地上,弹起一个高高的弧线,随后隐没在高至脚踝的草丛之中。
布兰迪被这一下打断了发呆,他抬起头,对上了那醺醉老人迷离的双眼。
“罪孽……我背负的罪孽?说起来你都不信……”老人的嗓音很低沉,但这种嗓音经由已经动转不灵的舌头转变成话语,就显得有些滑稽,“不过……要是能有点威士忌润润喉,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也许……我也许会……嗝~……有兴趣跟你说说……”
布兰迪当然没有威士忌,如果有,他早就拿来佐餐了。他想了想,侧了侧身,从屁股兜里掏出一根被揉得有点变形的雪茄,借着营火的火舌燃着,递到老人嘴边。
“只有这个了,”布兰迪说,“如果不是夜晚太无聊,我也懒得听你絮叨。”
老人呵呵一笑,接过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红光满面的脸上露出一丝陶醉:“好多年没尝到味道这么正的雪茄了……上次吸它时,我还骑着快马,在大草原上屠杀野牛,和那些印第安人竞速……嗯,这也说明它确实配得上我的故事。”
老人又吸了一口,这一次,他的速度很慢,仿佛是想把那滋味咀嚼充分、在肺里深入浸润后再吐出。
“我家……曾和布雷斯韦特家族很有些渊源……你应该知道吧?布雷斯韦特家族,那个靠着种植园、马匹生意和奴隶买卖发家的家族,那个有着一幢超豪华宅邸和广阔土地的家族……我曾祖、祖父都曾是他们家的管家,到我父亲这一辈,因为他太过……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不学无术……所以,就只在种植园里谋了个监工头头的差事……就是负责管理那些在种植园里干活的黑奴……是的,那会儿这片土地上还有着大批的黑奴……真是相当遥远的年代啊……”
“我是听着抽打黑奴的鞭子声和那些黑奴的哭喊声长大的……我很小的时候就看我爸处罚那些黑奴,他从来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顾忌刑罚的手段,哪怕是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我真希望我自己从未目睹过那些场景……我闹不清楚,是亲手将一个壮年黑人男性抽打至死、将还未成年的黑人女孩折磨到人事不省的父亲更残忍,还是在旁边看着无动于衷、有时甚至会帮着打下手的我更残忍……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年,直到林肯总统打赢了内战,父亲失去了工作,不久便染病去世,我也离开了莱莫恩州,去外面的世界碰运气。”
“你应该知道里格斯营堡吧?对,没错,就在草莓镇的南边,不过,几十年前,那里还没有草莓镇……就在那里,那些印第安人,像牲畜一样被关押在牢笼里……他们有的人会被拉出去处刑,有时枪决,有时枭首,有时绞死,不过,我的那些伙伴们最喜欢的,还是将他们绑缚在木桩上,活生生剥掉他们的头皮,用他们的惨叫下酒,目睹着他们慢慢断气,这算是他们的一项消遣……”
“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呢?哈,当然是为了钱,还能是为了什么……不会有人单纯为了取乐就去迫害其他人……呃,他们付的钱可不少!那些政府的家伙……不过,这些钱很快就花完了,但……但做过的坏事……没谁能抹掉……”
“我懂那种感觉……我那时还年轻,不过……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些脸……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真的……就像刻印在脑子里一样……”
老人结束了他的絮叨,雪茄的烟头也被他丢进了火堆里,他打了个酒嗝,鼻孔和嘴巴冒出一圈烟雾。
布兰迪从头至尾都保持着沉默,老人的故事说得并不算很有条理,且啰啰嗦嗦、颠三倒四,听上去很容易让人生出厌烦的情绪,但布兰迪确实听进去了。
“不错的故事。”布兰迪的评价很简短。
“这可不止是故事,这是历史,我的历史。”
老人纠正完后,还想多说什么,但紧接着便大大打了个哈欠。
“突然觉得……有点困了……这样也好,就是不知道这次能睡……多久……”
老人一边嘟囔着,一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就这么大剌剌地躺倒在草地上,不多时,便有鼾声响起。
“这人……心还真大。”
布兰迪有些讶异地看了眼就这么睡过去的老人,不时抚摸腰间枪柄的手也收了回来。
他把自己的两把长枪和老人的那把连发步枪简单地叠放了一下,就这样枕上了这又硬又硌脑袋的“枕头”。
布兰迪原以为自己会就这样看着天空逐渐由暗沉到泛白,但没想到,只躺了没一会儿,他就陷入了睡梦之中。
破风箱一样的鼾声和相比之下略显轻柔的鼾声开始此起彼伏,应和着马儿时不时的响鼻,偶尔响起的虫鸣,以及火焰舔舐柴薪的噼啪声,让宁静更显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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