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的最里面有个石台,是整个山洞最为平整讲究的地方。平台还放着个冰雕的瓶子,瓶子里插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
昆吾雪山是没有鲜花的,一定是雪山下采来,长久不谢显然是用术法凝固了时间。
南文子将那骨架放在石台上,按照人体的样子摆放好,他的动作十分的熟稔,熟悉每一块骨头,就像熟悉每一个笔画似的。
显然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做过无数遍。
摆好骨架后,他将那颗心放在胸腔里。令人惊奇的是,此刻这颗心脏竟还在跳动!
南北惊异地问,“父亲,这是?”
南文子摇摇头道:“我答应过他,不告诉任何人他的身份。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绝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变成这个样子。”
南北不禁唏嘘,“他已经这个样子了,为何心脏不死?”
“因为……”南文子的眼里满是敬畏与不忍,“明天他还会复活,……然后,重复昨晚的死亡……”
南北倒吸了口气,一时间忘了语言。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以最最残忍的方式死,却又复活,然后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种死亡,无永止境!
“……是谁……对他下如此残忍的诅咒?”
南文子沉声道:“是他自己。”
“你说什么?”
“是他自己对自己设下了诅咒,因为他要用自己的血肉,来平息族羽的怨气啊!”他的眼神悲凉而无奈,那种痛意令人哀戚。“你听,冰雪之下的哭嚎已经越来越小了。”
这一刻,南北发现她的父亲变了。不再是弱水边上那个斩断自己的小拇指的执着史客了。他曾冒死渡过弱水,并且嘱咐子孙后世,纵然自己死了,也要带自己的尸骨看看历史的真相。
如今,他已经到了昆吾之山,想必已经发现历史的真相了,可是他却选择留在这里,任历史继续掩埋。这是为什么?是什么让他放弃了七代人的宿愿,甘心留在这里?
南北疑惑地打量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记忆中他是高大挺拨的,那双肩膀并不宽阔,可脊背却挺得尤其直,只是看着,便觉得一股凛然之气,史家傲骨。
此刻,不足五十岁的他,已经瘦骨嶙峋,满脸皱纹,昆吾山的风雪令他两鬓斑白,形如耄耋老人。
南北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父亲,您为何不回去?为何不将你冒死探知的历史告知天下?那是我们南家七代的宿愿不是么?为何?”
南文子悲怆地道:“总要有个人,给他收尸体啊。他的心还活着,也会痛会饿会冷的,我什么也不能为他做,只能在他最最虚弱的时候,让他不再受冻。”
“那么,我们南家七代的努力算什么?”
“历史就是历史,它既然存在,总有一天会被揭开,纵然没有我,也会有别的史客来做;可是,这个甘愿为天下苍生永受鬼噬之苦的人,却只有我能来照顾。”
南北无话可说。
南文子从山洞里捧出个木匣来,匣子里放着一绢一笔一黑。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匣子交付于南北,“我这一生才气已经耗尽,不再配做一名史客。”
“父亲……”
南文子不容她打断自己的话,“此卷为尺寸之笺,乃是昆吾神女以鲛绡织就,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可卷可舒,可大可小,书之不尽;笔为流年笔,以羽人骨为笔杆,羽人翅为笔毫,永世不腐。墨乃是山鬼之血凝结,书之亘古不褪。”
他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神情肃穆,字字句句铿锵有力,“今日,我将此三宝传于你,从此你便是一名真正的史客,须禀着公正、严谨的态度,撰写《瀛寰纪年》,不虚美,不隐恶、实录历史!”
南北怔怔地望着他,这一刻才确信,眼前这个陌生的人,真是自己的父亲,那个刚正古板,严谨执着的南家史客!
她一撩衣摆,屈膝而跪,双手举过头顶,慎重地捧着那个匣子,“孩子定不辜负父亲期望,实录历史,撰写《瀛寰纪年》!”
南文子连道了三个“好”字,泪眼朦胧。
他首先是个史客,然后才是位父亲。交待完这一切,拿出热水、食物、棉衣……几乎将整个山洞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送到女儿面前。
坚强如南北,终于忍不住哽咽落泪。
自从十五岁那年,得知父亲失踪,她接下南家之笔来,她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关怀。无论多么坚强,可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南文子望着女儿单薄却也坚毅的肩胛骨,既觉得痛惜又觉得骄傲。昔年那个双手便可捧起的孩子,已经长大了,长出副虽万千男儿也不及铮铮的铁骨。
很早很早以前,他便知道,这个孩子有着远超过自己的天赋,终有一天,她会名传青史,万古流芳,而自己不过是冠着她父亲的名号。
可是这样便足够了!
没有一个父母,不期望自己的孩子超过自己;没有一个父母,会不愿意做自己孩子的垫脚石。
我的孩子,前路虽然漫长而崎岖,可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坚强的走下去。
“父亲,您可知昆吾山上哪里有黄雚?”
“黄雚是羽族的仙树,其实百年一成熟,成熟在午时。果实成熟之后只有一刻钟便得采下,否则即刻归于尘土。据传黄雚有起死回生之效,九百年前郢帝曾想将其移植到帝都,只是黄雚极为珍贵,离开昆吾既刻便死,郢帝无法,又怕羽族凭此死灰复燃,便将其封印起来。封印之处,就在昆吾神女的脚下。”
“这么说,必须得先解开封印才能得到黄雚之食?”
南文子摇头,“不可!羽族千年的怨气太气,全靠郢帝与谢晋的封印镇压着。一旦封印解开,这些怨气游走于天地间,后果不堪设想!”
南北想到怨魅吞食男子的情形,不觉毛骨悚然。
谢胤会怎么做呢?他会为了救谢笠,解开封印,任这些怨魅为祸天下吗?他一定不会!可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谢笠去死,所以,他会……
南北霍然起身,“父亲,女儿告辞!”
南文子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对身后那具尸骨道:“终于要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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